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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伤痕人物形象

发布时间:2021-08-16 16:41:57

Ⅰ 结合《伤痕》分析伤痕小说的基本特征

伤痕小说主要讲述文革时期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故事,直面痛苦的历史,并开始反思十年动乱。小说《伤痕》就是伤痕文学的代表作,讲述了王晓华在母亲受迫害后对母亲产生怀疑并毅然下乡,一直到文革结束母亲被平反晓华才回去,然而母亲已经去世了。这篇小说很感人,据说当时全中国人的眼泪汇成了一条河。小说无一句“打倒四人帮”的口号,但读者却能深切感受到作者对四人帮的痛恨与对那个时代的无奈。但伤痕小说在艺术与构思上有一定的缺陷,有的情节还欠完整,《伤痕》也不例外。因此伤痕文学必然是短命的。它的价值主要在于对历史的反思。阅读伤痕小说一定要站到当时的环境中去,否则便很难感受到它的感人。

Ⅱ 以《班主任》为例谈谈伤痕小说的特点

从艺术内容来说,早期的“伤痕小说”大多把上山下乡看作是一场不堪回首的恶梦,作品中充溢的是往昔岁月中苦难、悲惨的人生转折,丑恶、相互欺骗、倾轧、相互利用的对于人类美好情感的背叛和愚弄,其基调基本是一种愤懑不平心曲的宣泄,这一切都表现出对以往极左路线和政策强烈的否定和批判意识,在涉及个人经验、情感时,则有着比较浓重的伤感情绪,对当下和未来的迷惘,失落,苦闷和彷徨充斥在作品中。这种感伤情绪在后来的“反思文学”中得以深化,转为带着对个人对社会对人生对未来深刻思索的有意识追求和奋进,将一场神圣与荒谬杂糅的运动不只简单归咎于社会,政治,同时也开始探讨个人悲剧或命运与整个大社会大背景的联系。 从艺术审美来看,早期的“伤痕文学”艺术成就并不高。刚刚从梦魇中醒来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情绪激动,感情过于浓烈,叙述过于急切,揭露曝光丑恶的功利性过强,说教味浓重,艺术上的幼稚、矫揉造作,斧凿的痕迹较明显。
从“伤痕文学”的出现至今,对其评说争论从未停止过,它甚至引发了当代文学史上几次著名的文艺争论。“伤痕文学”最初是带有贬斥含义的称谓,被一些批评家看作是五六十年代“暴露文学”“写阴暗面”等在1980年代的重演。围绕《伤痕》等作品,在1978年夏到次年秋天发生了热烈的争论。文艺与意识形态、文艺的社会功用等命题得到的重新辩论与争鸣。1979年1月陈恭敏在《戏剧艺术》上发表《工具论还是反映论——关于文艺与政治的关系》,同年4月《上海文学》评论员文章《为文艺正名—驳“文艺是阶级斗争工具”说》,两文都有力驳斥了文艺纯粹为功用政治附庸的说法,对“伤痕文学”暴露性描写给予了肯定。
然而,有意味的是当人们今天重审这批“伤痕文学”作品,人们会发现,无论当初的争论如何在肯定与否定中辗转,在审美意识形态一元化的社会文化体制之中,“它虽然力图挣脱,但在实际上仍含不可避免地带有着旧的历史印迹。过去的时代无论是在作家主体,还是在文本的主题话语,叙事模式以及人物的形象修辞等方面,均都体现出顽固不化的历史影响”。而从政治审美形态来说。“伤痕文学”无疑也秉承了那个时代的政治意志。
关于现实主义的争论,也围绕现实主义“真实性”诸方面展开了讨论,并在相关作品的具体分析中逐步深入。现实主义复归的事实是当时审美“言说”的方式,这一言说对“历史”(文革)的审视,对自我的探求(反思),对未来的追求和前进(改革文学)都与当时政治言说是高度一致的。显而易见的是,我们否认了文学作为政治传声筒的附属地位,却也明白,文艺在与现实相接的时刻不可能完全摆脱政治、权势话语的囿限。即便作为思潮存在的“伤痕文学”离开政治因素,不仅无从表述,也毫无意义。“伤痕文学”的文化取值,政治选择与民众期望高度一致,文学言说与政治言说一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同时,“伤痕文学”后来较成熟的作品如竹林《生活的路》、叶辛《蹉跎岁月》、《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及冯骥才的作品普遍表现出对于人性的关怀,对于人性深刻的探索和讨论,引发了1980年代前期规模最大的对人性,人情,人道主义问题的文艺思想讨论和对于人的尊严、价值、权利的呼唤。
作为一个时代的“证言”,“伤痕文学”无疑真实记录了那一时代的血泪。随着时代的反思,也许文学将进一步升华。“文革”题材在很大程度上给了作家挖掘人性、内心的空间。一个时代的代价不可能是单维度的,它在一个方面使我们失去了许多,也许会在另外的地方给我们补偿。
缺失人性
人性是人的喜怒哀乐爱恶欲等情感,也是对理想的追求、道德的衡量、价值的判断等精神取向。正面描写人性,反映人性,歌颂优美健康的人性,批判丑陋的人性、呼唤美好的亲情、爱情等,是文学关怀人的体现,也是文学的本质内容,是现实主义创作的一个主要问题,也是民主制度不可或缺的一个方面,应成为文学作品中一个永恒的主题。
在“文革”这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对人性的扭曲理解变本加厉。在阶级斗争纲领君临一切的思想意识里,在公开的话语环境里,人性成了作家们最忌讳的话题,失落于优美的文学家园。人性淡出了政治话语环境,成为文学创作中的“雷区”,受到教条主义化的待遇,当时几乎所有的“文革文学”作品都不再正面描写人性。直接表现“文革”中的人性的作品,存在严重“缺席”状况。如一度风靡全国、独领风骚近十年的革命样板戏,几乎都没有涉及真实人性的内容。人们谈“人性”色变,视人性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惹火烧身,而没有认识到人性也是马克思主义者的题中应有之意。人性完全处于被践踏遭毁灭的境地,成为禁语,陷入“文革”的空前灾难中。
既然人性等被扭曲成为可怕的妖魔鬼怪,不能得到健康发展,那么,也就只剩下“阶级性”的生存发展空间了。漠视人性,压抑人性,唯政治是从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特别是“四人帮”制定的“三突出原则”创作模式成为当时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重要原则后,人性更是被完全从文学题材中排斥出去,被湮没于阶级话语情境中,遭遇坎坷。一切禁忌似乎要把人人变成不食人间烟火、六亲不认、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仙人,抑或同时睁着孙悟空似的火眼金睛,把一切隐藏的人性揪出批斗,类同万恶不赦的特务、“封资修”等阶级敌人。即使是亲生爹妈,也要大义灭亲,而要服从于“阶级爹妈”。从这个角度说,《伤痕》的主人公王晓华的情感取向、价值判断标准也似乎合情合理。尽管此前王晓华和妈妈的感情很好,母女情深。但当妈妈成为“叛徒”、“特务”的最困难时刻,她却和妈妈断绝关系,泯灭了人性。
缺乏自我认识
“文革”是罪恶的,给党和国家、人民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个人生活、给社会发展等各方面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但是,把一切问题一切苦难都归咎于“文革”是不全面的,是推卸责任,掩盖个体生命的自我人性缺陷,有一刀切、大而化之之嫌,应客观地历史地来看。如果人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认识,认识到人的尊严,有着优美健康健全独立的人性,或许,“文革”不会持续那么久,灾难不会那么严重。 《伤痕》的主人公王晓华妈妈被定为“叛徒”后,她就抛弃了对妈妈的崇敬和深厚的母女之情,“没有毕业就报名上山下乡”,并拒收寄自妈妈的任何物品包括信件,希望借此可与妈妈彻底决裂;而1978年妈妈恢复了名誉和工作,她却急切地想要与妈妈团聚。当她最终找到妈妈时,妈妈已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因此,给她留下了难以抹平的心灵创伤。实际上,真正受到情感伤害、留有内心伤痕的是“革命多年的妈妈”:不但受到天大的冤屈,连亲生的女儿都翻脸不认人,不给她以任何的安慰,在她的心灵伤口上撒盐。而王晓华,如果说她也是一个受害者的话,那么,她只是一个自身愚昧的受害者,并非全部受害于“文革”。
作为“文革”大时代背景下弱小的生命个体,普通个人固然无法扭转和决定时代发展方向。但毕竟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可以在其中作出自己的选择,不应该随波逐流如浮萍。王晓华虽不能改变妈妈被判为“叛徒”这个时代错误,无法扭转妈妈的命运,但她可以选择信任妈妈、支持妈妈,和妈妈共度难关这条路,可她却选择了反面,使妈妈的命运雪上加霜,也给自己留下了终生隐痛。——“文革”是一个政治灾难,然而,残缺不健全的人性又使得人们有意无意地参与了这场政治灾难,给这场灾难推波助澜。与其说是“文革”给她留下“心上的伤痕”,还不如说是良心的谴责在折磨她。
因此,《伤痕》其实是暴露了“文革”中个体人性的自私势利和丑恶偏狭、残缺不全的一面:只因王晓华是“叛徒”的女儿,不论她如何努力,都得不到人们的同情和理解,入不了团,成为势利冷漠的时代丑恶人性的受害者;而王晓华本人也由于人性意识的缺失,“阶级性”的扼杀,失去了判断是非真假的能力,成为人性势利的一员,反过来又伤害他人,成为他人的扼杀者:为了所谓的前途,妈妈被打成“叛徒”了,她便信以为真想当然地冷酷地和妈妈决裂,将最起码的亲情抛置九霄云外,给妈妈精神致命的一击;而一旦妈妈恢复了名誉和工作,她又急切地想要与妈妈团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这正反映了“文革”中人性真实的一面:愚昧、任性、自私、冷酷、恶劣、势利、盲从、缺乏自我认识和判断。
还以《伤痕》为例,分析王晓华对妈妈的绝情。尽管是通过梦境反映的,但梦是现实的影子。当梦见回到家后,看到妈妈“写着几个大字:‘关于我的叛徒问题的补充交代。’她两眼盯住她,忿忿地骂了声:‘可耻!’转身便往外走。”当妈妈想拦住她时,她却言语恶劣,冷若冰霜:“你管不着!”而且,就是在得到妈妈被平冤昭雪的信时,她还“有些犹豫不决”,担心昭雪不是真的,不能给她带来好运,连累她,不知道是否该回去见母亲。为了政治,为了个人所谓的发展前途,连有着血浓于水的母女亲情都退居一边,可见“文革”中的人性是何等自私、冷酷、恶劣、势利,血缘亲情的分量是多么微不足道!
相当一部分“伤痕小说”,特别是以知青为主题的“伤痕小说”都反映了“文革”中的这类人性。他们或是控诉,或是反省自身在狂热理念的煽动下,看不到他人生命价值,践踏他人的生命和尊严。竹林《生活的路》,更注意到了女主人公谭娟娟个人纤弱虽性格的人性因素,深刻地揭示了谭娟娟从单纯到复杂以致最后不能自拔的整个演变过程。
另外,老鬼的《《血色黄昏》也深入到人性深处。至于苏童在其“香椿树街系列”小说中所塑造的“香椿树街少年”系列,更是邪恶人性的展现,几乎看不到人性的一点亮色。
迷茫黯淡人性
“文革”中这类人性的表现,主要是反映在王晓华的妈妈身上。这是“文革”中最典型的例子。由于时代局限性,也由于认识不到个体生命的价值,虽然“革命多年”,当冤屈来临时,也不敢捍卫自己做人的权利,不敢与人沟通,因此有冤无处伸,也不敢伸,只得小心翼翼做人。甚至在自己辛辛苦苦抚养起来的女儿面前,也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仅仅因为女儿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交代,而“脸上忽然一阵惊慌,忙去掩桌上的纸头”,还掩饰“没,没写什么。”这是令人辛酸的人性悲剧。这类悲剧的罪魁祸首才是不折不扣的“文革”。由于“文革”期间的高压政治环境,存在于个人身上的黯淡人性发不出民主、独立的光辉,战战兢兢做人,失去了蓬勃强健独立自主的人性意识,是当时的一种普遍状态,如冯骥才《啊!》中谨小慎微的科研人员吴仲义等。
优美温馨人性
“文革”只是一个时代背景,是外因,是一个冶炼人性真金的时代大熔炉。由于缺少价值的自我判断,缺乏独立的思想和认识,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漠视等人性缺陷,因此通过“文革”而变本加厉。缺少忏悔精神的人性缺陷和丑陋,因“文革”而找到了契机。就是“文革”不曾在历史上存在的话,只要人性存在缺陷,也会以其他形式表现出来,只是不同时代表现不同罢了。即使在“文革”那个恶劣的政治气候大环境下,也仍然有优美健康、催人感动的人性存在,正所谓“时穷节乃见,危难见英雄”。这方面的例子举不胜举,如,从湖南土家族作家孙健忠的《甜甜的草莓》中,我们看到了坚强党性和美好人性和谐的统一:毕兰大婶。她不仅是作为党支部书记的形象出现的,也是慈善的母亲,她的母爱不仅施于女儿,而且温暖着全寨人的心。
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中的四姑娘许秀云,尽管历尽艰辛坎坷,却始终保持美好的人性,淳朴善良,坚韧顽强,深沉地爱着姐夫(姐姐已死)金东水和姐姐的两个孩子;虽迫不得已嫁给流氓恶棍郑百如,但始终未从心底屈服,而是反抗。”
因此,当人们冷静下来后,不应该仅仅从政治和社会角度反省文化专制对人性的摧残,控诉非人道的灭绝人性;也应该从“伤痕小说”中寻找人们自身的人性因素,反省人性的不完善,堵塞人性上的“黑洞”。惟其如此,才能在批判和控诉中建设美好的人性,找回人的尊严,实现人的价值。 作为刚刚摆脱的文革僵死的创作模式的文学先声,伤痕文学的局限又是十分明显的。
首先,从社会意义上来说,伤痕文学对文革的否定不够深刻。它只是从政治、社会、人际关系的角度考察浩劫产生的原因,而缺少对传统文化心理、封建意识的分析。作品对罪行的谴责往往归之于坏人做坏事,表现出一种忠心而未被理解的冤屈与不平,是一种在肯定个人崇拜前提下的,对野心家的谴责。
其次,在艺术表现上,伤痕文学显得十分幼稚。我们可以发现,许多小说中的语言明显带有文革左倾的印痕,如在《班主任》中,作者这样形容张俊石老师:像一架永不生锈的播种机,不断在学生们的心田上播下革命思想和知识的种子。另外,由于伤痕文学作者们关注现实的强烈的责任感,他们常常会压抑不住激荡的情感而跳出来对某个情节直接高谈阔论,表述自己疗救时弊的观点,使作品的情感表露不免趋于肤浅。第三,伤痕文学作品中虽然重新出现了悲剧意识,但其悲剧精神却具有表层性的弱点。鲁迅曾经说过,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可见,悲剧的深化应该有两个层次:其一,是表现灾难;其二,是在灾难中展现崇高。而伤痕文学只是停留在悲剧的第一个层次上,作品一味注重悲惨故事的叙述而忽视了对人格的刻划。这样,主人公就只是单纯的受难者而非美的体现者,其悲剧只是灾难的展现而不是美的毁灭,只能引起人们兔死狐悲式的同情而不能给人以永恒的的震撼和心灵的升华。例如,在孔捷生的短篇小说《在小河那边》(1979,2)中,作者力图展现在文革血统论的错误导向下所造成的悲剧:因父母被打倒,主人公严凉与穆兰受尽了折磨,他们在小河边相识并相爱结合了,幸福似乎降临在他们头上,然而他们却发现两人竟然是姐弟关系--历史把他们分开,历史又这样无情地捉弄了他们!小说的悲剧色彩在这时达到了高潮,但在读者为这种乱伦惨剧叹息的同时却不能不感到其中过分的偶然性因素,这种刻意添加的悲惨无疑使作品显得虚假,同时也无法产生使人震撼的力度。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伤痕文学模式化的喜剧结尾。由于当时的政治形式和思想环境尚未明朗,文艺界仍然存在着写暴露、写悲剧的禁忌;同时大多数作者仍然难以摆脱以往左的创作观念的惯性影响,因而往往在结尾加入一个前途光明的机械性预言或大团圆式的喜剧性结局,以至淡化了悲剧效果,影响了作品的深刻性。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刚刚提到的《在小河那边》,在作品描写了一场乱伦惨剧后,笔锋一转,写到了四人帮被粉碎,姐弟二人得到母亲被平反的消息,母亲工作的银行也表示要将二人从农村调回,安排工作,最令人吃惊的是,从母亲留下的一封遗书中他们得知,原来穆兰是母亲在战争中抱养的女儿,与严凉并无血缘关系!--一切的阴翳都被排除,正像小说最后两节的题目一样:飞向光明、鹊桥相会。这种完满的大团圆结局无疑充满了人为的痕迹。又如,《从森林里来的孩子》林中少年孙长宁带着老师的遗愿与笛声,在无法报名的情况下闯进了音乐学院的考场,并恰巧碰到老师的知己主考。后者听着少年的笛声,仿佛看到了老朋友的身影,感到了老朋友生命的继续。这个情节无疑暗示了少年前途的光明,但其中却不免因其过份巧合与顺利而显得不够真实。再如,在《伤痕》中,当王晓华读罢母亲的遗书后,作者进行了一段人物化悲痛为力量的描写:她的苦痛的面庞忽然变得那样激愤。她默默无言地紧攥着小苏的手,瞪大了燃烧着火样的眸子,然后在心中低低地、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妈妈,亲爱的妈妈,你放心吧,女儿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和我心上的伤痛是谁戳下的。我一定不忘党的恩情,紧跟党中央,为党的事业贡献自己毕生的力量!'夜,是静静的。黄浦江的水在向东滚滚奔流。忽然,远处传来巨轮上汽笛的大声怒吼。晓华便觉得浑身的热血一下子都在往上沸涌。于是,她猛地一把拉了小苏的胳膊,下了石阶,朝着灯火通明的南京路大步走去……这两个段落无疑是在讲述了一个悲惨故事之后,预示了前途的无限光明,然而这种预言又因毫无根据而显得十分空洞。总之,以今天的眼光重新审视,伤痕文学具有明显的局限,在新时期的文学发展中,它的最大价值所在,是它连接文革假、大、空文学与新的体现人的真实性的文学之间的过渡作用。这种过渡性在冯骥才的《啊!》以及金河的《重逢》等作品中表现十分明显,后者虽然被誉为伤痕文学的代表作,但却已经显示出反思文学的深刻力度。

Ⅲ 《伤痕 》卢新华

伤痕 卢新华

除夕的夜里,车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远的近的,红的白的,五彩缤纷的灯火,在窗外时隐时现。这已经是一九七八年的春天了。

晓华将目光从窗前收回,低头看了看表,时针正指着零点一分。她理了理额前的散发,将长长的黑辫顺到耳后,然后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微布着血丝的双眼,转身从挂在窗口的旧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方镜。她掉过头来,让面庞罩在车厢里谈白的灯光下,映在方方的小镜里。

这是一张方正,白嫩,丰腴的面庞:端正的鼻梁,小巧的嘴唇,各自嵌在自己适中的部位上;下巴〔亥+页〕微微向前突起;淡黑的眉毛下,是一对深潭般的幽静的眸子,那间或的一滚,便泛起道道微波的闪光。

她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地审视过自己青春美丽的容貌。可是,看着看着,她却发现镜子里自己黑黑的眼珠上滚过了点点泪光。她神经质地一下子将小镜抱贴在自己胸口,慌张地环顾身旁,见人们都在这雾气腾腾的车厢里酣睡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这才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将小镜重新回挎包中。

她有些倦意了,但仍旧睡不着。她伏在窗口的茶几上还不到三分钟,便又抬起头来。

在她的对面,是一对回沪探亲的未婚青年男女。一路上,他俩极兴奋地谈着学习和工作,谈着抓纲治国一年来的形势,可现在也疲倦地互相依靠着睡了。车厢的另一侧,一个三十多岁的城市妇女伏几打着盹,在她的身旁甜卧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忽然小女孩蹬了几下腿,在梦中喊着:"妈妈!" 她的妈妈便一下子惊醒过来,低下头来亲着小女孩的脸问:"囡囡,怎么啦?"小女孩没有吱声,舞了舞小手,翻翻身复又睡了。

一切重新归为安静。依旧只有列车在"铿嚓铿嚓"地有节奏地响着,摇晃着。——那响声仿佛是母亲嘴里哼着的催眠曲,而列车则是母亲手下的摇篮,全车的旅客便在这摇篮的晃动中,安然,舒适地踱入恍惚迷离的梦乡。

她仍旧没有睡意。看着身旁的那对青年,瞧着那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一股孤独,凄凉的感觉又向她压迫过来,特别是小女孩梦中"妈妈"的叫声,仿佛是一把尖利的小刀,又刺痛了她的心。"妈妈"这两个字,对于她已是何等的陌生 ; 而"妈妈"这两个字,却又唤起她对生活多少热切的期望! 她想象着妈妈已经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她多么想立刻扑到她的怀里,请求她的宽恕。可是,……她痛苦地摇摇头,晶莹的泪珠又在她略向里凹的眼窝里滚动,然而她终于没有让它流出来,只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两只胳膊肘支在茶几上,双手捧起腮,托着微微向前突起的下巴,又重新将视线移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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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了。——她痛苦地回忆着。

那时,她是强抑着对自己"叛徒妈妈"的愤恨,怀着极度矛盾的心里,没有毕业就报名上山下乡的。她怎么也想象不到,革命多年的妈妈,竟会是一个从敌人的狗洞里爬出来的戴愉式的人物。而戴愉,她看过《青春之歌》,——那是一副多么丑恶的嘴脸啊!

她希望这也许是假的,听爸爸生前说,妈妈曾经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在炮火下抢救过伤员,这么可能在敌人的监狱里叛变自首呢?

自从妈妈定为叛徒以后,她开始失去了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家也搬进了一间暗黑的小屋;同时,因为妈妈,她的红卫兵也被撒了,而且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歧视和冷遇。所以,她心里更恨她,恨她历史上的软弱和可耻。虽然,她也想到妈妈对她的深情。从她记事的时候起,妈妈和爸爸像爱掌上的明珠一样溺爱着她这个独生女。可是现在,这却像是一条难看的癞疮疤依附在她洁白的脸上,使她蒙受了莫大的耻辱。她必须按照心内心外的声音,批判自己小资产阶级的思想感情,彻底和她划清阶级界限。她需要立刻即离开她,越远越快越好。

在离开上海的火车上,那时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瓜子型的脸,扎着两根短短的小辫。在所有上山下乡的同学中,她那带着浓烈的童年的稚气的脸蛋,与她那瘦小的杨柳般的身腰装配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年幼和脆弱。

她独自坐在车厢的一角,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没有一个同学跟她攀谈,她也没有跟一个同学讲话。直到列车钻进山洞时,她才扭头朝上望了一下行李架上自己的两件行李:帆布旅行袋,一捆铺盖卷,——这是她瞒着妈妈一点点收拾的。直到她和同学们上了火车,妈妈还蒙在鼓里呢。她想象着,妈妈现在大概已经回到了家里,也一定发现了那留在桌上的纸条:

我和你,也和这个家庭彻底决裂了,不用再找我。

晓 华 一九六九年六月六日

她想象着,妈妈也许会哭,或许很伤心。她不由又想起了从小妈妈对自己的爱抚。可是,谁叫她当叛徒的!她忽然又感到,不应该可怜她,即使是自己的母亲。

车上渐渐地安静了。这时,她才注意到周围的同学:有的靠着坐椅睡了,有的在看书。她对面的座位上,一个年龄和她相仿的男同学,正拿诧异的目光愣愣地望着她。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然而,那男同学却热情地问她:"侬几届?""六九届。"她抬起头。"六九届?"那男同学显然有些奇怪:"那——您?""我提前毕业了。"她说完这话,明亮的眸子忽闪了一下,仿佛是感谢他对自己关切的询问。而且,瞅这空儿,她也勇敢地审视了一下这个男同学的容貌:中等的个儿,白果型的白皙的脸蛋,清秀的眉毛下,一双天真活泼的眼睛。她问他:"您叫什么?"

"苏小林。您呢?" "王晓华。" 她回答了他的反问,脸上不由又掠过一股羞涩的红晕。

听了他们的谈话,几个看书的同学便也插进来问:"王晓华,你怎么提前毕业了?" 她愣了片刻,想随便支吾过去,可她从不会撒谎,止不住红着脸将实情告诉了他们。她说完,低下头,一种将遭冷遇的预感便涌上心来。然而,同学们却热情地安慰了她。苏小林更激动地说:"王晓华,你做得对。不要紧,到了农村,我们大家都会帮助你的。" 她感激地朝他们点点头。

于是,在温暖的集体生活的怀抱里,她渐渐忘记了使她厌恶的家庭,和一起来的上海同学们在辽宁省临近渤海湾的一个农村里扎下了根。

她进步很快,第二年就填写了入团志愿书。可万万没想到,因为妈妈的叛徒问题,公社团委没有批。

她了解到这点后,含着泪水找到团支部书记说:"我没有妈妈,我已和我的家庭断绝了一切关系,这你是知道的……" 苏小林和其他几个同学也在一旁证实道:"去年,她妈妈知道她到这儿来后,衣服、吃食寄了一大包,可她还是原封不动地给退了回去。而且,她妈妈哪一次来信她连书都不看,都是随时收到随时打回的。""但是,"团支部书记显出为难的样子,摊开双手:"公社团委接到了上海的外调信,而且,省里一直强调……" 他脸上显出一副哭笑。

她茫然了。

大抵到了第四年的春天,她才勉强地入了团。但她的一颗火热的心至此已经有些灰冷了。

春节又到了。这是她最感痛苦的日子。一起的青年都回家探亲了,宿舍里只剩下她孤独的一人。外面,迎春的二踢脚在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香,听得见孩子们在欢乐地跳呵,喊,唱,锣鼓也在"冬冬锵锵"地响。

虽然节日里,她可以从一些热情地大伯大娘家里获得一点节日的快乐,但一回到空空无人的宿舍,她便感到有无限的痛苦压迫着她。

她能获得一点安慰的是,这里的贫下中农是那样真诚地关心她,爱护她,为了她的入团问题,曾多次联名写信要求公社团委批准,而且,还有小苏经常来看她。他们在几年的生活和劳动中,建立了越来越深厚的革命情谊。小苏喜欢她那种纯洁、质朴的心地和踏踏实实、埋头苦干的精神,她也把他看作自己最可以信赖的亲人,常常向他倾吐一些内心的苦闷。特别是中秋节那天晚上,她和小苏从海边谈心回来以后,更这样想了。

他们沿着海边走了很久以后,并排在沙滩上坐了下来。在他们面前,月光下,海风正轻盈地推涌着海浪"嚓——嚓"地朴打着沙岸,送来阵阵海腥味。他们沉默了片刻,小苏突然问:"晓华,你想不想家?"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不! ——你怎么问起这些?" 小苏低了头,缓缓地说:"晓华,我看你还是写封信回去问问,林彪迫害了许多老干部,说不定你妈妈也在其中呢。""不,不会的。"她两手搓弄着衣角,痛苦地摇摇头:"以前,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可是不会的,我听说过,妈妈的问题是张春桥定的案。不,不会的。" 她依旧摇着头。小苏不由叹了口气,忿忿地自言自语道:"毛主席说过,要有成分论,而又不要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可我们这儿倒好,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儿浑蛋。"

有些凉意了。小苏不由看了看晓华身上单薄的衣裳,问:"你冷吗?""不,你呢?" 她抬起头来,深情地望着他,"我还好。" 他不由低了头,又静静地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深沉地说:"晓华,你说革命者会是一个丝毫没有感情的人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想起自己的一切,止不住心上又是一阵伤痛。小苏扭过头,看到泪珠又涌在她的眼眶里,便安慰她说:"晓华,不要难过。" 可是,他自己忍不住也擦了眼角渗出的泪珠。终于,他让自己心内久巳积压着的话儿吞吞吐吐地吐了出来:"晓华,你也没有亲人,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就让我们作朋友吧……""真的? 你不——?" 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吃惊地瞪大了含着喜悦的双眼怀疑地问:"真的。" 小苏肯定地点点头,向她伸出了友谊的温暖的手说:"晓华,相信我吧!" 她激动地望着他,不由冲动地扑倒在他的怀里……

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宿舍里、田间又有了她的清脆的歌声,而且面庞上也有了微红的血色,更显出青春的俏丽。

第二年秋天,因为身体不好和工作的需要,她调到了村里的民办小学任教,而小苏也调到公社工作了。

一个下午,她在公社参加教育工作会议后,来到小苏的宿舍。门虚掩着,屋里却空无一人。她从小苏的铺上收起他换下的衣服,准备给他洗一洗,扭头却看到床头柜上的日记本。她随手拿过来翻着,却看到昨天的日记上这样写道 : "……今天,我感到头疼。上午,李书记对我说:县委准备调我到宣传部去工作,正在搞我的政审。他说,我跟晓华的关系,县委强调了,说这是个世界观的问题,也是个阶级路线问题,要是还要继续下去的话,调宣传部的事还要再考虑考虑。我真不明白……"

看到这里,她竟像木头一样地呆住了。

她猛然合上本子,旋即离开了那间房子,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学校。

当她躺到自己宿舍的铺上时,她再也止不住伤心地哭了。

第二天,起床梳洗时,她觉得太阳穴在隐隐作疼,眼眶也鼓了起来。

吃过早饭,她请了假,到公社找到公社书记,异常平静地对他说:"李书记,我和小苏的关系从今往后完全断绝了,请不要因为我影响了小苏的前途。"

这以后,她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比先前更沉默寡言了,表情也近乎麻木起来。虽然,小苏为了她而没有同意调县里工作,仍旧那样真情地爱着她,但她对他却有意避而不见了。

她现在似乎已经真正理解了她所处的地位和她的身份。虽然她和家庭断绝了联系,但她是始终无法挣脱那个"叛徒妈妈"的家庭给她套上的绳索的。而且,她也清楚了,如果她爱上一个人,那么;这根绳索也会带给那个人的。为了这点,也正是出于对小苏真诚的爱,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连累他。虽然她有一种"小叶增生"的胸疼的病,医生多次讲婚后有可能好,但她现在宁愿牺牲这一切。她已经决定:要永远关上自己爱情的心窗,不再对任何人打开。

从此,她只是把自己残存的女性的感情捧献给学校的孩子们。她平时省吃俭用,却拿出自己津贴费很大的一部分为孩子们买学习用具。晚上,还经常到孩子们家中帮助温课。她和孩子们之间建立起来的感情,使她暂时忘记了以往的一切。

又是两年过去了。她的瓜子型的脸盘,随着青春的发育已经变得方正,身体的各个部位也丰满起来。她已是一个标准的青年姑娘了。特别在粉碎"四人帮"以后,她感到自己精神上逐渐松了些,于是嘴角有了笑纹。参加群众自发组织的大游行回来后,她感到自己的心情从来也没有这样激动和兴奋过。然而,当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脸上仍然挂着一股难言的忧郁。

一天,她正在批改作业本,忽然一个教师递给她一封从江苏寄来的信。谁写的? 她纳罕地拆开一看,竟是妈妈写的,她改写了地址。这在以前,她也许会一下把信撕掉,但现在她却止不住读来下去——

晓华儿 :

你和妈妈已经断绝了八年联系了,妈妈不怪你。在这封信中,妈妈只想告诉你,在******领导下,我的冤案已经昭雪了。我的"叛徒"的罪名是"四人帮"及其余党为了达到他们篡权的目的,强加给我的,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

孩子,感谢******,我又回到了我原来的学校担任领导工作。但遗憾的是,这些年我的身体已经被他们摧残得实在不行了。我现在不仅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而且还有风湿性关节炎。但我还是决心用我最大的努力为党多做工作。

孩子,我们已经八年多没见面了,我很想去看看你,但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因此,我盼望你能回来一趟,让我看你一眼。孩子,早日回来吧。

祝你近好。

妈妈 一九七七年二月二十日

她读着手中的信,不由呆了。"这是真的? 真的吗?" 她的心一下子激烈地颤动起来。

晚上,快十点了,她手中还捏着妈妈的来信,她躺在床上看着,想着,恍恍惚惚,她已经回到家中,推开门,见妈妈正趴在写字台上写着什么,见她回来,惊奇地喊了声"晓华"便朝她扑过来。她也百感交集地扎在妈妈的怀里。好久,她挣出头。擦着眼泪问:"妈,你在写什么?""没,没写什么。" 妈妈脸上忽然一阵惊慌,忙去掩桌上的纸头。于是,她疑惑地一步抢过去。夺在手上看时,上面却分明写着几个大字:"关于我的叛徒问题的补充交代。" 她两眼盯住她,忿忿地骂了声:"可耻!"转身便往外走。"哪里去?""你管不着!" 可是,妈妈已经抢先一步披头散发地拦在门口了。"啊!" 她惊叫一声,从梦中猛醒,蓦地坐起在铺上,止不住双手按着怦怦乱跳的心。"回不回去呢?" 她有些犹豫不决了。

直到除夕前两天,她又收到妈妈单位的一封公函,她才匆忙收拾了一下,买上当天的车票,离开了学校。

现在,她坐在这趟开往上海的列车上游心情又怎能平静呢?她激动,她喜悦,但她也苦痛和难过。

清晨六点多钟,列车冲过春节的晨曦,长嘶一声昂然驶进了上海站。

下车后,晓华帮一个妇女抱着小女孩出站台并送上了公共汽车,这才背着黄挎包,拎着旅行袋,赶乘18路电车回家。

在车上,她望着小时候常走常见的马路和楼房,心跳得异常地快,重踏故土时那种难以形容的特殊的喜悦布满了她的全身。今天是春节,妈妈在家里干什么呢? 妈妈是不爱睡懒觉的,她一定已经起了床。当她突然地出现在门口时,也许妈妈正背着门吃早饭呢。于是,她便轻轻地喊一声"妈!" 妈妈一定会吃惊地转过头来,"呀!晓华!" 而惊喜的眼泪一定涌在妈妈脸上。

她这样兴奋地想着,下车拐进了954弄。她数着门牌号码,16号,18号,20号。她停住了,顿了一下,走进那记忆犹新的暗褐色的家门,按捺着极度紧张、激动的心情,伸出食指和中指,在门上"的的"轻敲了两下,没有回音。"妈妈还没起床?" 她于是又让手指在门上加重了一点力量。仍旧没有回音。她有些急了,用拳头"彭彭"地叩了起来。可屋里还是死一般沉寂。

"你找谁啊? 阿姨!" 忽然一个小女孩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捧着蛋糕,边吃边瞪着大眼向她。"哦,小妹妹,这屋里的人呢?""搬走了。大前天才搬的。" 小女孩咂着薄薄的嘴唇说。"搬到哪儿去了?" 晓华紧接着问。"嗯……" 小女孩眼睛朝上翻了翻,忽然扭身跑进了屋里。片刻,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妇女走了出来。"噢,你找王校长。她搬到816弄1号去了。" 那妇女说完,疑惑地问:"你是她什么人?" 晓华顿了一下,含笑对那妇女说:"我找她有点事,谢谢了。" 便匆匆走了。

她找到816弄1号,这是一座新盖的公房。1号房间门口,花盆里栽着一株蜡梅花。一看这花,她便知道这是她的家了,因为妈妈是最喜爱蜡梅花的。

黄漆的门也照旧关着。她想起妈妈的身体不好,也许还在休息,便又走近屋门,曲起手指去叩门。还没敲,却听得2号门前一个正在刷牙的中年人扭过头来,闪烁着热情的两眼说:"找新搬来的王校长吗? 屋里没人。昨天她发病住到医院去了。" 她吃了一惊,忙问:"什么科? 什么房间?" "还不清楚。" 中年人微微摇摇头。她忙说:"同志,这只旅行袋先放您屋里一下。" 便急火火地往医院赶去。

因为是春节,医院走廊里空荡荡的。她跑到值班室,一看没人。扭头见前面走廊拐弯处走来几个穿白衣服的医生,边走边说着什么。她便迎上去问:"医生,王校长在哪个病房?" 一个戴眼镜的瘦瘦的医生盯着她看了一下,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亮着手中的纸条说:"哦,正好,你是王效长学校来的,是吧?那好,麻烦你拍个电报告诉王校长的女儿,这是地址,告诉她,她母亲今天早上刚刚去世了,让她……"

"什么? 什么?" 晓华脱口惊叫了一声,瞪直了眼睛。突然,她拔腿就往前跑,跑了几步却又猛然站住,回过头来用发直的眼神,有些口吃地问:"什——什么房间? 几——号?" 仍旧是那个男医生,诧异地朝她挥挥手: "内科2号。往前走,向左拐!"

她发疯似地奔到2号房间,砰地一下推开门。一屋的人都猛然回过头来。她也不管这是些什么人,便用力拨开人群,挤到病床前,抖着双手揭起了盖在妈妈头上的白巾。

啊!这就是妈妈——已经分别了九年的妈妈!

啊!这就是妈妈——现在永远分别了的妈妈!

她的瘦削,青紫的脸裹在花白的头发里,额上深深的皱纹中隐映着一条条伤疤,而眼睛却还一动不动地安然半睁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妈妈!妈妈!妈妈……" 她用一阵撕裂肺腑的叫喊,呼唤着那久巳没有呼唤的称呼:"妈妈!你看看吧,看看吧,我回来了——妈妈……"

她猛烈地摇撼着妈妈的肩膀,可是,再也没有任何回答。

许久。当她哭干了眼泪后,她才痴呆似地站起来,望着这一屋的人们。——他们也都陪着她在流泪。忽然,她在这人群中竟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中等的个儿,白果型的、沉着隐重但还带着孩子气的脸和那双显然也哭红了的眼睛。"苏小林!" 她差点脱声喊出来。马上,她就听见她那熟悉的嗓音在说:"晓华,不要难过……"

第二天晚上,妈妈的遗体送龙华火葬场火化了。回家的路上,晓华带着哭得水蜜桃般的眼睛,和小苏一起来到了小时候常走的外滩。

夜已经深了。黄浦江上阵阵吹来冷丝丝的风,她第一次倚持在他的身上走着,让他那青春的深深的呼吸温暖着自己冰凉的沉重得快要窒息的心。她感激他,当他探亲期间,听到妈妈已经平反,还特意去看她 ; 而且,除夕的夜里,他又冒着严寒赶到医院去护理妈妈。想到妈妈逝世前能看到小苏,而且小苏也代她看到了妈妈,她的心里得到了那么一丝安慰。

他们在路灯下默默无言地走着。忽然,小苏从身边掏出一本日记本,他翻到写着字的最后一页,递给晓华说:"晓华,这是妈妈前晚写下的。" 她急忙接过来,借着淡白的路灯的光看妈妈的熟悉字迹:

……盼到今天,晓华还没有回来。看到小林,我更想她了。虽然孩子的身上没有像我挨过那么多"四人帮"的皮鞭,但我知道,孩子心上的伤痕也许比我还深得多。因此,我更盼望孩子能早点回来。我知道,我已经撑不了几天了,但我还想努力再多撑几天,一定等到孩子回来……

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猛然挣开小苏的胳膊,登登跑到江边。她伏在江岸边的水泥围墙上,痴痴地望着江面上繁星般的灯火,望着灯光下微隐微现的江面……

好久好久,她抬起头来。她的苦痛的面庞忽然变得那样激愤。她默默无言地紧攥着小苏的手,瞪大了燃烧着火样的眸子,然后在心中低低地、 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妈妈,亲爱的妈妈,你放心吧,女儿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和我心上的伤痕谁戳下的。我一定不忘党的恩情,紧跟******,为党的事业贡献自己毕生的力量!"

夜,是静静的。黄浦江的水在向东滚滚奔流。忽然,远处传来巨轮上汽笛的大声怒吼。晓华便觉得浑身的热血一下子都在往上沸涌。于是,她猛地一把拉了小苏的胳膊,下了石阶,朝着灯火通明的南京路大步走去……

Ⅳ 伤痕文学有哪些代表人物和代表作品

十年文革期间,无数知识青年被卷入了上山下乡运动中。“伤痕文学”的出现直接起因于上山下乡,它主要描述了知青、知识分子,受迫害官员及城乡普通民众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悲剧性的遭遇。
图为卢新华最早登于《文汇报》小说《伤痕》较早在读者中引起反响的“伤痕文学”是北京作家刘心武刊发于《人民文学》1977年第11期的《班主任》。当时评论界认为这一短篇的主要价值是揭露了“文革”对“相当数量的青少年的灵魂”的“扭曲”所造成的“精神的内伤”,有的认为该篇发出的“救救被四人帮坑害了的孩子”的时代呼声,与当年鲁迅在《狂人日记》中发出的救救被封建礼教毒害的孩子的呼声遥相呼应,使小说产生了一种深刻的历史感,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启蒙精神。
然而“伤痕文学”的名称,则源自卢新华刊登于1978年8月11日《文汇报》的短篇小说《伤痕》。它也在“反映人们思想内伤的严重性”和“呼吁疗治创伤”的意义上,得到当时推动文学新变的人们的首肯。随后,揭露“文革”历史创伤的小说纷纷涌现,影响较大的有《神圣的使命》、《高洁的青松》、《灵魂的搏斗》、《献身》、《姻缘》等知青创作,从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等大墙文学,以及冯骥才早期在“伤痕文学”中艺术成就相对较高的《铺花的歧路》、《啊!》、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为代表的农村“伤痕文学”等。
卢新华"伤痕"一词在学术界被用来概括文学思潮,最早可见于旅美华裔学者许芥昱的《在美国加州旧金山州立大学中共文学讨论会的讲话》一文。许芥昱认为,中国大陆自1976年10月后,短篇小说最为活跃,并说:"最引大众注目的内容,我称之为'Hurts Generations',即'伤痕文学',因为有篇小说叫做《伤痕》,很出风头。"有人曾对这个概括性的词汇提出过异议,认为不如使用"暴露文学"切合这个阶段的文学实质,但由于此词已于是被学术界大多数研究者所接受,因此在这里我们延用之。
"伤痕文学"涉及的内容很多,但大都是以真实、质朴甚至粗糙的形式,无所顾忌地揭开文革给人们造成的伤疤,从而宣泄十年来积郁心头的大痛大恨,这恰恰契合了文学最原始的功能:"宣泄"。

Ⅳ 伤痕小说的特点

与“伤痕文学”相比,“反思文学”具有较为深邃历史的纵深感

和较大的思想容量,揭露和批判极左路线、反对官僚主义,揭示社会

和历史悲剧,呈现和剖析悲剧人物的命运遭际,刻画悲剧人物性格是

它们共同具有鲜明特色,这种揭露性的内容和思想特色也成为反思作

品吸引读者的最主要的因素。但也因为这批作家的理性主义色彩,他

们相应地失去了“伤痕文学”那种刻骨铭心的忏悔与绝望,在某种程

度上回避了揭露“文化大革命”的灾难性实质,他们“反思”的历史

范围也局限在一定的政策之下,而且大多数是以苦尽甘来的“大团圆”

为结局。所以,从“伤痕”到“反思”,反映了“文革”后文学与现

实环境的第一场冲突龃龉以及随机转形。

Ⅵ 分析卢新华的<<伤痕>>

廿年前的一九七八年八月十一日,文汇报发表青年作者卢新华写的短篇小说《伤痕》。小说发表后,被全国二十多家省、市广播电台先后播发。新华社、中新社先后播发新闻,法新社、美联社的驻京记者对外报道说:“文汇报刊载《伤痕》这一小说,说明中国出现了揭露‘文革’罪恶的‘伤痕文学’。”

一篇短篇小说,为何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当时我是文汇报的总编辑,发表这篇小说的前前后后,勾起我许多回忆。

作者卢新华是复旦大学中文系一年级学生。小说《伤痕》的主要内容是:女主人公王晓华,九年前对张春桥定她妈妈为“叛徒”的冤案、假案信以为真,痛苦而无奈地和她妈妈“决裂”、“断绝关系”,初中还没有毕业就上山下乡了。在农村生活和劳动中,和她建立了亲密关系的男青年苏小林,又由于小王的家庭成份问题不能上大学,一对青年被迫相互中止往来。在漫长的九年里,王晓华一直在孤独、旁徨和痛苦中熬煎。粉碎“四人帮”后,被严重摧残而患了重病的妈妈,经上级领导部门甄别后,彻底平反了。她渴望着见上女儿一面,可当小王赶回家探望时,妈妈已离开了人间。

作者描写王晓华母女生离死别和她与小苏爱情生活悲欢离合的情节,有力地控诉了“四人帮”对老干部和年轻一代的迫害,真实地反映了广大干部和人民在“四人帮”法西斯统治下的苦难。妈妈在临死前给女儿的信中说:“虽然孩子身上没有像我挨过那么多‘四人帮’的皮鞭,但我知道,孩子心上的伤痕也许比我还深得多。”王晓华在痛苦地回忆这些年的不幸遭遇后,也默默地想:“亲爱的妈妈,女儿永远不会忘记您和我心上的伤痕是谁戳下的。”

作者在文汇报上谈他写这篇小说的体会时,说了这样一段话:“鲁迅在《祝福》中说,人世间的惨事,不惨在狼吃阿毛,而惨在封建礼教吃祥林嫂。这句话引起我的深思。我脑子里涌现起无数个受‘四人帮’精神上毒害的青年形象(其中也包括我)以及被‘四人帮’路线迫害致死的老干部形象,逐渐凝结成‘四人帮’给我们社会留下的最深的伤痕,还是在精神上思想上心灵上。当我构思到晓华离家九年,而回家见到母亲已离开人间的时候,泪水打湿了我的被头,我被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悲剧感动了。”(见一九七八年十月十四日文汇报)粉碎“四人帮”后,复旦校园的空气开始活跃起来,卢新华的这篇习作,是张贴在一九七八年四月上旬中文系一年级同学办的《百花》墙报上。它是众多作品中吸引读者最多的一篇,轰动了全校。

Ⅶ 急!!!!求小说里描写人物身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疤的句子,段落。

她抬眼看去,他身上那异于常人的皮肤让她下意识的收回目光。她忙稳定一下心神,眨眨眼睛,尽力祛除掉刚进入脑海中的图片,平复了一下加速的心跳,才再次抬眼朝他身上望去,原来那凌乱的异色是一道道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疤痕,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慌,将目光竭力的锁在他的身上,才发现痕迹深浅不同,形状各异,就像一幅画被稚子拿蜡笔乱涂一气,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通过残留的部分细细琢磨。她的眼睛快速的眨个不停,呼吸急促,心跳也在加速,脑海中努力利用那完整部分修补着疤痕,以此克服着恐惧,但是每去掉一条,自己身上却感觉多了一条,隐隐的泛着疼痛。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别的,眼珠不停的转着,想把注意力从那纵横交错的画面上摘出来,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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