⑴ 重生之影后谋略,前世的莫荆南为什么那么冷漠甚至伤害楚辞伤害是真伤害所以看到没换男主不太想继续看
你继续弄没下就是可以的,如果你能够继续的伤害他,我认为是可以把以后的谋略搞清楚。
⑵ 求庾信《哀江南赋》全文注释
《哀江南赋》,庾信作。
作者伤悼梁朝灭亡和哀叹个人身世,以其独特格局,陈述梁朝的成败兴亡、梁朝腐朽无能,侯景之乱和江陵之祸的前因后果。文字真实、凄惋而深刻。其格律严整而略带疏放,文笔流畅而亲切感人, 并如实地记录了历史的真相,有“赋史”之称。
《哀江南赋》序
庚信
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盗移国,金陵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销,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
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无处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凯之平生,并有著书,咸能自序。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风;陆机之辞赋,先陈世德。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下亭漂泊,高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追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籓篱之固。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锄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
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炎;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况复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
我之掌瘐承周,以世功而为族;经邦佐汉,用论道而当官。禀嵩、华之玉石,润河洛之波澜;居负洛而重世,邑临河而宴安。
逮永嘉之艰虞,始中原之乏主;民枕倚于墙壁,路交横于豺虎;值五马之南奔,逢三星之东聚;彼陵江而建国,始播迁于吾祖。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诛茅宋玉之宅,穿径临江之府。水木交运,山川崩竭,家有直道,人多全节;训子见于纯深,事君彰于义烈。新野有生祠之妙,河南有胡书之碣。况乃少微真人,天山逸民,阶庭空谷,门巷蒲轮;移谈讲书,就简书筠。降生世德,载诞贞臣,文词高于甲观,楷模盛于漳滨;嗟有道而无凤,叹非时而有麟。既奸回之奰逆,终不悦于仁人。
王子滨洛之岁,兰成射策之年。始含香于建礼,乃矫翼于崇贤;游洊雷之讲肆,齿明离之胄筵。既倾蠡而酌海,遂测管而窥天。方塘水白,钓渚池圆;侍戎韬于武帐,听雅曲于文弦。乃解悬而通籍,遂崇文而会武;居笠毂而掌兵,出兰池而典午。论兵于江、汉之君,拭玉于西河之主。
于是朝野欢娱,池台钟鼓。里为冠盖,门成邹、鲁。连茂苑于海陵,跨横塘于江浦。东门则鞭石成桥,南极则铸铜为柱。橘则园植万株,竹则家封千户。西賮浮玉,南琛没羽。吴歈越吟,荆艳楚舞。草木之遇阳春,鱼龙之逢风雨。
五十年中,江表无事。班超为定远之侯,王歙为和亲之使。马武无预于甲兵,冯唐不论于将帅。岂知山岳暗然,江湖潜沸,渔阳有闾左戍卒,离石有将兵都尉。
天子方删诗书,定礼乐;设重云之讲,开士林之学;谈劫烬之飞灰,辨常星之夜落。地平鱼齿,城危兽角;卧刁斗于荥阳,绊龙媒于平乐;宰衡以干戈为儿戏,缙绅以清谈为庙略。乘渍水以胶船,驭奔驹以朽索。小人则将及水火,君子则方成猿鹤。敝箅不能救盐池之咸,阿胶不能止黄河之浊。既而鲂鱼尾,四郊多垒。殿狎江鸥,宫鸣野雉;湛庐去国,艅艎失水。见被发于伊川,知百年而为戎矣。
彼奸逆之炽盛,久游魂而放命。大则有鲸有鲵,小则为枭为獍。负其牛羊之力,凶其水草之性;非玉烛之能调,岂璇玑之可正!值天下之无为,尚有欲于羁縻。饮其琉璃之酒,赏其虎豹之皮;见胡柯于大夏,识鸟卵于条枝。豺牙宓厉,虺毒潜吹;轻九鼎而欲问,闻三川而遂窥。
始则王子召戎,奸臣见胄。既官政而离逖,遂师言而泄漏。望廷尉之囚,反淮南之穷寇;出狄泉之苍鸟,起横江之困兽。地则石鼓鸣山,天则金精动宿;北阙龙吟,东陵麟鬬。
尔乃桀横扇,冯陵畿甸。拥狼望于黄图,填庐山于赤县。青袍如草,白马如练。天子履端废朝,单于长围高宴。两观当戟,千门受箭;白虹贯日,苍鹰击殿;竟遭夏台之祸,终视尧城之变。官守无奔问之人,干戚非平戎之战。陶侃空争米船,顾荣虚摇羽扇。
将军死绥,路绝长围。烽随星落,书逐鸢飞。遂乃韩分赵裂,鼓卧旗折。失群班马,迷轮乱辙。猛士婴城,谋臣卷舌。昆阳之战象走林,常山之阵蛇奔穴。五郡则兄弟相悲,三州则父子离别。护军慷慨,忠能死节,三世为将,终于此灭。济阳忠壮,身参末将,兄弟三人,义声俱唱。主辱臣死,名存身丧;狄人归元,三军凄怆。尚书多算,守备是长,云梯可拒,地道能防;有齐将之闭壁,无燕师之卧墙。大事去矣,人之云亡!申子奋发,勇气咆勃。实总元戎,身先士卒。胄落鱼门;兵填马窟。屡犯通中,频遭刮骨。功业夭枉;身名埋没。
或以隼翼鷃披,虎威狐假。沾渍锋镝,脂膏原野。兵弱虏强,城孤气寡。闻鹤唳而心惊,听胡笳而泪下。拒神亭而亡戟,临横江而弃马。崩于钜鹿之沙,碎于长平之瓦。
于是桂林颠覆,长洲麋鹿。溃溃沸腾,茫茫黩。天地离阻,神人惨酷。晋、郑靡依,鲁、卫不睦,竞动天关,争回地轴。探雀而未饱,待熊蹯而讵熟?乃有车侧郭门,筋悬庙屋。鬼同曹社之谋,人有秦庭之哭。
尔乃假刻玺于关塞,称使者之酬对。逢鄂坂之讥嫌,值耏门之征税。乘白马而不前,策青骡而转碍。吹落叶之扁舟,飘长风于上游。彼锯牙而钩爪,又循江而习流。排青龙之战舰,鬬飞燕之船楼。张辽临于赤壁,王下于巴丘。乍风惊而射火,或箭重而回舟。未辨声于黄盖,已先沉于杜侯。落帆黄鹤之浦,藏船鹦鹉之洲。路已分于湘、汉,星犹看于斗、牛。
若乃阴陵失路,钓台斜趣。望赤壁而沾衣,舣乌江而不渡。雷池栅浦,鹊陵焚戍。旅舍无烟,巢禽无树。谓荆、衡之杞梓,庶江、汉之可恃。淮海维扬,三千余里。过漂渚而寄食,讬庐中而渡水。届于七泽,滨于十死。嗟天保之未定,见殷忧之方始。本不达于危行,又无情于禄仕。谬掌卫于中军,滥尸丞于御史。
信生世等于龙门,辞亲同于河、洛。奉立身之遗训,受成书之顾讬。昔四世而无,今七叶而始落。泣风雨于《梁山》,惟枯鱼之衔索。入欹斜之小径,掩蓬藋之荒扉;就汀洲之杜若,待芦苇之单衣。
于是西楚霸王,剑及繁阳,鏖兵金匮,校战玉堂;苍鹰赤雀,铁轴牙樯。沉白马而誓众,负黄龙而渡江,海潮迎舰,江萍送王。戎车屯于石城,戈船掩于淮泗;诸侯则郑伯前驱,盟主则荀罃暮至。剖巢熏穴,奔魑走魅。埋长狄于驹门,斩蚩尤于中冀。燃腹为灯,饮头为器。直虹贯垒,长星属地。昔之虎踞龙盘,加以黄旗紫气,莫不随狐兔而窟穴,与风尘而殄瘁。
西瞻博望,北临玄圃,月榭风台,池平树古。倚弓于玉女窗扉,系马于凤皇楼柱;仁寿之镜徒悬,茂陵之书空聚。
若夫立德立言,谟明寅亮;声超于系表,道高于河上;更不遇于浮丘,遂无言于师旷。以爱子而托人,知西陵而谁望?非无北阙之兵,犹有云台之仗。
司徒之表里经纶,狐偃之惟王实勤。横雕戈而对霸主,执金鼓而问贼臣。平吴之功,壮于杜元凯;王室是赖,深于温太真。始则地名全节,终则山称枉人。南阳校书,去之已远;上蔡逐猎,知之何晚?
镇北之负誉矜前,风飙凛然。水神遭箭,山灵见鞭。是以蛰熊伤马,浮蛟没船。才子并命,俱非百年。
中宗之夷凶靖乱,大雪冤耻,去代邸而承基,迁唐郊而纂祀;反旧章于司隶,归余风于正始。沈猜则方逞其欲,藏疾则自矜于己。天下之事没焉,诸侯之心摇矣。既而齐交北绝,秦患西起。况背关而怀楚,异端委而开吴。驱绿林之散卒,拒骊山之叛徒。营军梁,搜乘巴渝。问诸淫昏之鬼,求诸厌劾之符。荆门遭廪延之戮,夏口滥逵泉之诛。蔑因亲以教爱,忍和乐于弯弧。既无谋于肉食,非所望于《论都》。未深思于五难,先自擅于三端。登阳城而避险,卧砥柱而求安。既言多于忌刻,实志勇而刑残。但坐观于时变,本无情于急难。地惟黑子,城犹弹丸;其怨则黩,其盟则寒。岂冤禽之能塞海?非愚叟之可移山。况以沴气朝浮,妖精夜陨。赤鸟则三朝夹日,苍云则七重围轸。亡吴之岁既穷,入郢之年斯尽。
周含郑怒,楚结秦冤。有南风之不竞,值西邻之责言。俄而梯冲乱舞,冀马云屯。俴秦车于畅毂,沓汉鼓于雷门。下陈仓而连弩,渡临晋而横船。
虽复楚有七泽,人称三户;箭不丽于六麋,雷无惊于九虎。辞洞庭兮落木,去涔阳兮极浦。炽火兮焚旗,贞风兮害蛊。乃使玉轴扬灰,龙文折柱。下江余城,长林故营;徒思钳马之秣,未见烧牛之兵。章曼支以毂走,宫之奇以族行;河无冰而马渡,关未晓而鸡鸣。忠臣解骨,君子吞声。章华望祭之所,云梦伪游之地;荒谷缢于莫敖,冶父囚于群师。硎谷折拉,鹰鹯批。冤霜夏零,愤泉秋沸。城崩杞妇之哭,竹染湘妃之泪。
水毒秦泾,山高赵陉;十里五里,长亭短亭;饥随蛰燕,暗逐流萤;秦中水黑,关上泥青。于时瓦解冰泮,风飞电散,浑然千里,淄渑一乱。雪暗如沙,冰横似岸。逢赴洛之陆机,见离家之王粲,莫不闻陇水而掩泣,向关山而长叹。
况复君在交河,妾在青波;石望夫而逾远,山望子而逾多。才人之忆代郡,公主之去清河。栩阳亭有离别之赋,临江王有愁思之歌。别有飘飖武威,羁旅金微;班超生而忘返,温序死而思归。李陵之双凫永去,苏武之一雁空飞。
若江陵之中否,乃金陵之祸始。虽借人之外力,实萧墙之内起。拨乱之主忽焉,中兴之宗不祀。伯兮叔兮,同见戮于犹子。荆山鹊飞而玉碎,随岸蛇生而珠死。鬼火乱于平林,殇魂游于新市。
梁故丰徙,楚实秦亡;不有所废,其何以昌?有妫之后,将育于姜。输我神器,居为让王。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用无赖之子弟,举江东而全弃。惜天下之一家,遭东南之反气;以鹑首而赐秦,天何为而此醉?
且夫天道回旋,生民预焉。余烈祖于西晋,始流播于东川;洎余身而七叶,又遭时而北迁。提挈老幼,关河累年。死生契阔,不可问天。况复零落将尽,灵光岿然!
日穷于纪,岁将复始。逼迫危虑,端忧暮齿。践长乐之神皋,望宣平之贵里。渭水贯于天门,骊山回于地市。幕府大将军之爱客,丞相平津侯之待士。见钟鼎于金、张,闻弦歌于许、史。岂知灞陵夜猎,犹是故时将军;咸阳布衣,非独思归王子!
⑶ 寻觅一些 小说描写各种人 形态外貌眼神动作诸如此类的一些好句子好词语 还有好的文段 高分求解
在现代最好的莫属管平潮的《仙路烟尘》与《九洲牧云录》(这本没写完)
就这么说,在以前,没有好一点的文笔或者拿得出手的诗词,都不好意思去发书评,生怕玷污了书评区(这绝不是夸张)。
网友的感叹是:180万字的散文。。。。。。
下面的一段是随便找的,通篇都可以找到这种水平乃至更高的文笔。
没有俗气的颠鸾倒凤,作者的一句经典:色授魂予,犹胜颠倒衣裳!
随便摘几句:
“妖精,妖精!”
抄了几回经书,也算受了些佛法熏陶的少年,此时只觉得只有佛经中这两字才能形容院门前这女子的媚丽。因为看她脸庞,粉嫩俏靥的线条优美而柔畅,未施粉黛却在阳光下发着鲜洁的光;看她鬓鬟,柔顺的青丝大部分都被掩在蓝印花头巾下,却又有少许调皮地跳出,犹如三春的溪雾朦朦地浮在玉靥畔;再看她身形,一身的黄裳,衬之满村的绿树,媚气蓬勃,青春迸发,袅娜如神女,跳荡似妖灵,直让人错疑盯看她不仅亵渎神佛,还犯王法;尽管如此,却只想一看再看!
四月末的玉池山,蓊碧幽静。起伏连绵的幕阜山脉到了此处,山林格外茂密。深青色的松林,浅碧色的槐栎,明翠色的竹海,所有的林木都在这暮春时节迸发出全部的生机,葳葳蕤蕤地填满玉池山整个岭涧沟壑。若在平时,于村陌街巷中看到这些零落分离的植株竹木,几乎不会留意它们的颜色,只知道一个“绿”字;但这里成千成万的树木成排成片地生长在广阔的山壑中,便形成幅员广大、花纹奇异的天然图案,浅翠、娇青、苍碧、浓绿,到这时才知有那么多绿色的种类,层次分明,连蔓成片,在浩阔的山川中涂抹出雄大壮绝的图画,又似一条无边无际的绿绒巨毯铺展在天空下。而造化的神工又细细琢磨,春风春雨催出了百蕊百花,苍翠的背景上一丛丛艳丽的山杜鹃迎春花处处绽放爆发,山林巨毯上缀上一朵朵明艳的纹饰图画;穿梭于多姿多彩的山林,一路都是浓淡山峦、高低松竹、远近繁花!(就是选入语文教材也够格了!)
诸如此类太多了,推荐去看一下,慢慢品读,相信对文笔的提高大有裨益。
找了比较优秀的一个章节,一点点的品读,莫要错过了那些极其经典的细节上的动作、神态、语言、幻境等:
第二十一卷 『人间仙路几烟尘』 第二十四章 尺素传吉,盼今夕为来世
是耶?非耶?
梦欤?幻欤?
回首望见那满屋月光中盈盈的笑靥、浅浅的娥眉,一霎时醒言以为身在梦间!
“雪宜……”
相见时节,纵有万语千言,却不敢说出一个音节;曾在心里梦里叫了那么多次的名字,待真个觌面,却只是屏住呼吸,不敢泄漏一丝声气,怕美梦醒来。醒言不敢作声,也期望万籁俱寂,屋外的清风暂停,草间的夏虫住了歌唱,所有的一切都安静,好让他这美梦安然完续。
这时,静夜无声,月光盈眉,洁白的月华将那娇柔的女子映得更加妩媚,却也变得更不真实,如真似幻,若梦还真。当堂主呆住时,那华容婀娜的女子也愣住,气若幽兰,含辞未吐,纵有满怀话儿要倾诉,迎上这久违的目光,便一切凝住,芳心空白,浑不知该如何自处。
相顾无言,只剩泪华盈目;万籁俱息,惟有月光飞舞。这样忘怀天地的静谧中,有人心中一种相思情意,却如洪水般急速积蓄,到最后终于听得那一声熟悉的羞怯的哽咽的“堂主”,便如雷击电轰,理智的堤岸瞬时崩溃,满腹的相思意儿倾泄而出,还没等想到该怎么做时,身躯已如旋风般奔出,将那暗香盈袖的娇躯一把揽过!
“初未试愁那是泪,每浑疑梦奈余香”——当温香入怀时醒言已是头晕目眩,脚下一绊,差点晕倒。当发觉柔润如兰的女孩儿真个揽抱满怀时,那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恍惚觉得自己已怀抱了整个世界;一千只极乐鸟开始在耳畔歌唱,一万点晶莹的萤火开始在眼前闪亮,从心底迸发出的灿烂光明从眼前的斗室中向外扩散,刹那间整个夜空都被点亮。星同笑,月同欢,山川沸腾,草木欢唱,无数的鲜花飞起围着他和她旋转,整个天地变成了动荡的波澜,随着自己欢畅的心儿一起摇荡!
到这时,醒言才觉得自己以前多么可笑。自己体察了天心了?自己悟通了自然了?只有到这时他觉得从前多么虚妄,什么是极命天心?什么是欢乐自然?自己知道什么是夏蝉瞥见第一缕阳光的喜悦?知道什么是绿禾承接第一场春雨的欢畅?只有像自己此时这秀感同身受,才能对它们真正体察!
了然明悟,欢欣至极,那身躯忽变得虚无,仿如自己是万古轻羽、沧海一粟,轻飘飘地沉浮,随风上下,遨游六合。自此他又觉得自己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记得最终如同醉酒,在满室月光的海洋中沉堕,迎着水底那一抹动人的温柔,义无反顾地坠落……
当醒言再次清醒过来时,已到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便见那明亮的阳光铺满窗台,窗外传来一声短一声长的鸟叫,看来已是日上三竿。
“奇怪……”
一觉眠迟,昏然醒来,醒言便觉得有些奇怪。从榻上坐起来,摇了摇脑袋,抚了抚额头,他心中疑道:
“奇怪,怎如昨晚喝醉一般?记得昨夜只是读书太晚,匆匆上床,好像还做了一轮美梦……咦?!”
正想到这,醒言朝四处随便望望。这一望,却忽然发现有些异样。自己印象中,昨晚并没脱衫,此刻低头一望,却见自己身上只穿着月白衬衣衬裤。再看看床前,那双青萝芒鞋对齐着摆在地上,丝毫不像自己惯常胡乱踢掉的模样。再回头一望,正见昨天穿的那套青衫道袍此刻整整齐齐放在榻旁藤竹衣架上!
“不可能……”
张大堂主不拘小节,哪回睡觉前会安安分分费力劳神地去叠放脱去的衣裳?
“一定有人来过!难道……”
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四海堂主思绪翻腾,呆呆地坐在床边出神,似乎想到点什么,却又不敢确认。正踌躇间,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声响——
“谁?”
这一下醒言不再迟疑,弹身而起,“噌”地一下蹿出穿出门扉,跳到那屋前的石坪上!
“……”
立到那石坪上,醒言看清眼前的景物,忽然呆住。
“真的是你?!”
睹见那明灿阳光中熟悉的身影,就如一道闪电盘空而过,霎时照亮天地。醒言突然间明白,原来昨晚那并不是梦!霎时间,多少日来保持老成持重的四海堂主,瞬时间又跳又笑,一个箭步奔到那起死回生的女孩儿跟前,泪花闪烁,嘴唇哆嗦,竟不知该如何言说!
“堂主……”
和他一样,清婉出尘的冰雪梅灵,重又在这光天化日下,见到自己一心相许的堂主,一时也欲语还休,又眸盈泪,只知飘摇立于石崖清风中,沐着太阳的光辉,宛如一枝冰晶雪莹的霜梅。
说起来,雪宜还魂复生,二人重逢,几月来这情景已不知在醒言心间预演过几回。只是,不管有多少回,他都没预料到这般无言的僵持。想他自己向来口才便捷,纵使碰上再老奸巨滑的商户,论起价来也夷然不惧,怎么今日竟会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
到最后,终于还是他打破沉默。略略平息下动荡的心魂,凝视着对面清泠如初的女子,他忽然注意到一事,一时觉得脑筋有些打结,想不通,便问:
“雪宜……你这时做什么?”
原来,在这样动人心魄的重逢消魂之时,醒言竟突然发现,那雪艳霜姿的女子,亭亭玉立时手中竟斜执着一支鹤嘴钢锄,那雪亮的锄尖上,还粘着些青草泥土。再往她身边四周看看,又见到地上堆着几堆青草。看到这情形,醒言疑道:
“雪宜,你早上起来……锄草?”
“是呀……”
见堂主终于找到自己熟悉的话题,雪宜顿时忘了天生的娇怯,吐气如兰地轻声回答:
“禀堂主,这些时来雪宜不在,疏了清理,今见坪上杂草萋萋,甚是不安,便趁早起来,寻了锄头薅草,却不觉吵醒了堂主,雪宜……”
柔声絮语,越说越低,到最后粉颈低垂,俛首拈带,局促不安,竟真个十分惶恐!
“唉……”
见她如此,醒言长叹一声,心起万般怜意。他过去,夺下她手中锄头,扔到一边,又伸出手去,揽住这清秀女子的纤腰,足下云生,倏然间带她翩然而起,一齐飞凌那罗浮苍翠的万山。
“浩碧空兮一色,横霁色兮千名。”
浮沉于罗浮山五百里洞天上空的云海,醒言望了望那千山万壑白川碧烟,转过脸看了看身畔羞缩的女子,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对她说道:
“雪宜啊,我出身农家,这锄草农活我熟,以后帮着你做,一时不急。现在如果你有空,便请陪我好好看看这洞天罗浮!”
“……”
天生清冷可怜的女子,听得醒言这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认真地答道:
“嗯!雪宜一定好好相陪!”
“哈!那好!”
醒言嘻笑道:
“雪宜,谢谢你!这罗浮我已有好些时没来看了,若再不走走,恐怕以后有事外出,御剑归山,都要不认识路了!”
“嗯!”
娇声细语地回答,恰好一阵天风吹来,雪宜不自觉便往醒言身边靠靠,裙带飘飖,和他一起向前方那云雾翻腾的深处飞去……
待雪宜归来,自然有许多事务。除去她坚持忙里忙外做着大扫除,醒言也带她去飞云顶上,跟各位尊长同门明示。这其中许多祝贺琐事,不必细提。这些天里,倒是醒言跟雪宜略略诉说前情,虽然已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冰雪聪明的女子仍然从话里言间听出许多内情。
当听说自己疼爱的琼彤小妹妹得了机缘,留在了天墟昆仑,虽然雪宜好生相念,却由衷地替她高兴,祝福她修仙有成。除去这,当雪宜从醒言约略的描述中,体会到他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卑微的“妖灵”,竟历了那么多血火纷飞的战事,出入风波,九死一生,最后越过重重险阻,上天入地,到仙山昆仑跟神人乞药,帮自己复活——每想到这,雪宜心中便如掀起滔天巨浪,感念之情无以言喻。
于是,在最初的几天里,每当雪宜收拾房前屋后,偶尔离开醒言的视线,便忍着声音低低哭泣。她想不通,为什么在她眼中那么尊贵的堂主,会为自己这样轻鄙薄命、陋贱微躯拼命。自己不过拼得一死,他竟想到为她报仇,冒凶险,历风波,历尽艰难险阻,不仅杀死了仇敌,还费尽曲折去那飘渺莫测之地求取到灵丹仙药。每想到这些,雪宜心中便十分难过,她内心甚至还头一回有些僭越地想到,自己那位行事一贯正确的堂主,这回却可能有些不值……
而后来,雪宜又无意中知道,原来这千鸟崖前漫山遍野新植的竹林,是堂主为了那句“梅竹相生”的传言,便满山寻来竹种栽种,为自己那鄙陋的原形能更快还复人形——知道这点后,柔婉内向的女子愈加感动难过,背后又不知多流了多少珠泪!
对往事感动垂泪,便对现在的时光更加珍惜。当善解人意的梅雪仙灵重归崖上,这深山高崖的岁月便不再那么清寂。重聚后的日子平凡而安乐地逝去,直到四五天后,大概快到月中,这一天早上雪宜煮好了早饭,便袅袅行到正屋外,曳着裙裾静立听了一会,见堂主好像还没起来,便转过身,轻蹑着足步,静静离开。一边走开,一边看到那满山摇曳的翠竹,晨光中雪宜又眼圈泛红,就快流下泪来。
正在这时,她却听身后门扉忽然“吱呀”一响,然后便听到堂主唤她的声音:
“雪宜?你在啊,正要找你!”
“嗯?”
雪宜闻言,赶紧收泪,暗自举袖抹了抹,才回过头,侧身冉冉一福,行了个礼小心问道:
“堂主早上好。不知堂主有何吩咐?”
“呃……哈哈,雪宜你还是这般客气!说了多少回你只不听,就叫我醒言便可以!”
看着这灵秀至极却也固执至极的女孩儿,醒言不抱希望地嘱咐了一句,便举过书信一封,跟她道:
“雪宜,这些天里我差些忘了,你那灵漪妹妹,前些时跟我告别前,曾嘱我将这封书信转交于你,喏——”
说着话,他便把后中擎着的书信递给雪宜。
“喔?谢谢堂主!”
雪宜道了一声谢,便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封书信。将书信拿到手里,雪宜见到那信封上正写着四个字:
“雪宜亲启”。
略带着些迟疑,雪宜把信封拆开,掏出那张雪白的信笺对着晨光展开观看。
雪宜正读着的这封信,便是灵漪儿在醒言、琼彤去昆仑求药前于马蹄分别时留下。当时灵漪儿说,等到雪宜活转,便请醒言将信交给她看。等这信被雪宜打开,便便发现这信上字儿也不太多,文句也不艰深,虽然自己不怎么谙晓诗书,却也只是稍微一看,便明白她想说什么。
只是,就这样简单的一张信笺,当那沉静柔雅的梅雪精灵读完时,却蓦然如中法咒,身形一僵,刹时就好像木雕泥塑呆在了当场!
“……雪宜?”
见雪宜忽然呆愣,醒言担心地叫了叫她,听得他相唤,雪宜这才如梦方醒。
“呀……”
一等她清醒过来后,人儿却变得更加异样,两点嫣红从两颊中生出,如夕霞照天,蔓延扩散,霎时便布满整个粉颈玉颜,就如同有一团烈火在她靥旁烧烤。纵使现在晨光掩映,醒言也依然很明显地看出,雪宜脸红了!虽然这女孩儿也经常害羞,但她脸红的程度也和她性情一样,常常含蓄温柔,像现在这般粉面烧霞,灼灼其华,实在是非常少见!
“奇怪……灵漪这信上写了啥?”
见一张信笺便能让雪宜羞赧到如此程度,醒言大奇,便走近一步,关心地问她:
“雪宜,灵漪那信上说了啥?能告诉我吗?”
此言一出,却见那梅花精灵脸上霞色更浓,见堂主“逼近”,探着头仿佛能看到信,她一时更加羞怯得无地自容;稍一清醒,便拔足欲逃,却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浑身酸软,一时竟寸步难行!
正是:
昔时娇玉步,
羞怯花烛前!
⑷ 鲁迅小说《非攻》原文
非攻〔1〕 一子夏〔2〕的徒弟公孙高〔3〕来找墨子〔4〕,已经好几回了,总是不在家,见不着。大约是第四或者第五回罢,这才恰巧在门口遇见,因为公孙高刚一到,墨子也适值回家来。他们一同走进屋子里。公孙高辞让了一通之后,眼睛看着席子〔5〕的破洞,和气的问道:“先生是主张非战的?”“不错!”墨子说。“那么,君子就不斗么?”“是的!”墨子说。“猪狗尚且要斗,何况人……”“唉唉,你们儒者,说话称着尧舜,做事却要学猪狗,可怜,可怜!”〔6〕墨子说着,站了起来,匆匆的跑到厨下去了,一面说:“你不懂我的意思……”他穿过厨下,到得后门外的井边,绞着辘轳,汲起半瓶井水来,捧着吸了十多口,于是放下瓦瓶,抹一抹嘴,忽然望着园角上叫了起来道:“阿廉〔7〕!你怎么回来了?”阿廉也已经看见,正在跑过来,一到面前,就规规矩矩的站定,垂着手,叫一声“先生”,于是略有些气愤似的接着说:“我不干了。他们言行不一致。说定给我一千盆粟米的,却只给了我五百盆。我只得走了。”“如果给你一千多盆,你走么?”“不。”阿廉答。“那么,就并非因为他们言行不一致,倒是因为少了呀!”墨子一面说,一面又跑进厨房里,叫道:“耕柱子〔8〕!给我和起玉米粉来!”耕柱子恰恰从堂屋里走到,是一个很精神的青年。“先生,是做十多天的干粮罢?”他问。“对咧。”墨子说。“公孙高走了罢?”“走了,”耕柱子笑道。“他很生气,说我们兼爱无父,像禽兽一样。”〔9〕墨子也笑了一笑。“先生到楚国去?”“是的。你也知道了?”墨子让耕柱子用水和着玉米粉,自己却取火石和艾绒打了火,点起枯枝来沸水,眼睛看火焰,慢慢的说道:“我们的老乡公输般〔10〕,他总是倚恃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兴风作浪的。造了钩拒〔11〕,教楚王和越人打仗还不够,这回是又想出了什么云梯,要耸恿楚王攻宋去了。宋是小国,怎禁得这么一攻。我去按他一下罢。”他看得耕柱子已经把窝窝头上了蒸笼,便回到自己的房里,在壁厨里摸出一把盐渍藜菜干,一柄破铜刀,另外找了一张破包袱,等耕柱子端进蒸熟的窝窝头来,就一起打成一个包裹。衣服却不打点,也不带洗脸的手巾,只把皮带紧了一紧,走到堂下,穿好草鞋,背上包裹,头也不回的走了。从包裹里,还一阵一阵的冒着热蒸气。“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耕柱子在后面叫喊道。“总得二十来天罢,”墨子答着,只是走。 二墨子走进宋国的国界的时候,草鞋带已经断了三四回,觉得脚底上很发热,停下来一看,鞋底也磨成了大窟窿,脚上有些地方起茧,有些地方起泡了。〔12〕他毫不在意,仍然走;沿路看看情形,人口倒很不少,然而历来的水灾和兵灾的痕迹,却到处存留,没有人民的变换得飞快。走了三天,看不见一所大屋,看不见一颗大树,看不见一个活泼的人,看不见一片肥沃的田地,就这样的到了都城〔13〕。城墙也很破旧,但有几处添了新石头;护城沟边看见烂泥堆,像是有人淘掘过,但只见有几个闲人坐在沟沿上似乎钓着鱼。“他们大约也听到消息了,”墨子想。细看那些钓鱼人,却没有自己的学生在里面。他决计穿城而过,于是走近北关,顺着中央的一条街,一径向南走。城里面也很萧条,但也很平静;店铺都贴着减价的条子,然而并不见买主,可是店里也并无怎样的货色;街道上满积着又细又粘的黄尘。“这模样了,还要来攻它!”墨子想。他在大街上前行,除看见了贫弱而外,也没有什么异样。楚国要来进攻的消息,是也许已经听到了的,然而大家被攻得习惯了,自认是活该受攻的了,竟并不觉得特别,况且谁都只剩了一条性命,无衣无食,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想搬家。待到望见南关的城楼了,这才看见街角上聚着十多个人,好像在听一个人讲故事。当墨子走得临近时,只见那人的手在空中一挥,大叫道:“我们给他们看看宋国的民气!我们都去死!”〔14〕墨子知道,这是自己的学生曹公子的声音。然而他并不挤进去招呼他,匆匆的出了南关,只赶自己的路。又走了一天和大半夜,歇下来,在一个农家的檐下睡到黎明,起来仍复走。草鞋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穿不住了,包袱里还有窝窝头,不能用,便只好撕下一块布裳来,包了脚。不过布片薄,不平的村路梗着他的脚底,走起来就更艰难。到得下午,他坐在一株小小的槐树下,打开包裹来吃午餐,也算是歇歇脚。远远的望见一个大汉,推着很重的小车,向这边走过来了。到得临近,那人就歇下车子,走到墨子面前,叫了一声“先生”,一面撩起衣角来揩脸上的汗,喘着气。“这是沙么?”墨子认识他是自己的学生管黔敖,便问。“是的,防云梯的。”“别的准备怎么样?”“也已经募集了一些麻,灰,铁。不过难得很:有的不肯,肯的没有。还是讲空话的多……”“昨天在城里听见曹公子在讲演,又在玩一股什么‘气’,嚷什么‘死’了。你去告诉他:不要弄玄虚;死并不坏,也很难,但要死得于民有利!”“和他很难说,”管黔敖怅怅的答道。“他在这里做了两年官,不大愿意和我们说话了……”“禽滑厘呢?”“他可是很忙。刚刚试验过连弩〔15〕;现在恐怕在西关外看地势,所以遇不着先生。先生是到楚国去找公输般的罢?”“不错,”墨子说,“不过他听不听我,还是料不定的。你们仍然准备着,不要只望着口舌的成功。”管黔敖点点头,看墨子上了路,目送了一会,便推着小车,吱吱嘎嘎的进城去了。 三楚国的郢城〔16〕可是不比宋国:街道宽阔,房屋也整齐,大店铺里陈列着许多好东西,雪白的麻布,通红的辣椒,斑斓的鹿皮,肥大的莲子。走路的人,虽然身体比北方短小些,却都活泼精悍,衣服也很干净,墨子在这里一比,旧衣破裳,布包着两只脚,真好像一个老牌的乞丐了。再向中央走是一大块广场,摆着许多摊子,拥挤着许多人,这是闹市,也是十字路交叉之处。墨子便找着一个好像士人的老头子,打听公输般的寓所,可惜言语不通,缠不明白,正在手真心上写字给他看,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家都唱了起来,原来是有名的赛湘灵已经开始在唱她的《下里巴人》〔17〕,所以引得全国中许多人,同声应和了。不一会,连那老士人也在嘴里发出哼哼声,墨子知道他决不会再来看他手心上的字,便只写了半个“公”字,拔步再往远处跑。然而到处都在唱,无隙可乘,许多工夫,大约是那边已经唱完了,这才逐渐显得安静。他找到一家木匠店,去探问公输般的住址。“那位山东老,造钩拒的公输先生么?”店主是一个黄脸黑须的胖子,果然很知道。“并不远。你回转去,走过十字街,从右手第二条小道上朝东向南,再往北转角,第三家就是他。”墨子在手心上写着字,请他看了有无听错之后,这才牢牢的记在心里,谢过主人,迈开大步,径奔他所指点的处所。果然也不错的:第三家的大门上,钉着一块雕镂极工的楠木牌,上刻六个大篆道:“鲁国公输般寓”。墨子拍着红铜的兽环〔18〕,当当的敲了几下,不料开门出来的却是一个横眉怒目的门丁。他一看见,便大声的喝道:“先生不见客!你们同乡来告帮〔19〕的太多了!”墨子刚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关了门,再敲时,就什么声息也没有。然而这目光的一射,却使那门丁安静不下来,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只得进去禀他的主人。公输般正捏着曲尺,在量云梯的模型。“先生,又有一个你的同乡来告帮了……这人可是有些古怪……”门丁轻轻的说。“他姓什么?”“那可还没有问……”门丁惶恐着。“什么样子的?”“像一个乞丐。三十来岁。高个子,乌黑的脸……”“阿呀!那一定是墨翟了!”公输般吃了一惊,大叫起来,放下云梯的模型和曲尺,跑到阶下去。门丁也吃了一惊,赶紧跑在他前面,开了门。墨子和公输般,便在院子里见了面。“果然是你。”公输般高兴的说,一面让他进到堂屋去。“你一向好么?还是忙?”“是的。总是这样……”“可是先生这么远来,有什么见教呢?”“北方有人侮辱了我,”墨子很沉静的说。“想托你去杀掉他……”公输般不高兴了。“我送你十块钱!”墨子又接着说。这一句话,主人可真是忍不住发怒了;他沉了脸,冷冷的回答道:“我是义不杀人的!”“那好极了!”墨子很感动的直起身来,拜了两拜,又很沉静的说道:“可是我有几句话。我在北方,听说你造了云梯,要去攻宋。宋有什么罪过呢?楚国有余的是地,缺少的是民。杀缺少的来争有余的,不能说是智;宋没有罪,却要攻他,不能说是仁;知道着,却不争,不能说是忠;争了,而不得,不能说是强;义不杀少,然而杀多,不能说是知类。先生以为怎样?……”“那是……”公输般想着,“先生说得很对的。”“那么,不可以歇手了么?”“这可不成,”公输般怅怅的说。“我已经对王说过了。”“那么,带我见王去就是。”“好的。不过时候不早了,还是吃了饭去罢。”然而墨子不肯听,欠着身子,总想站起来,他是向来坐不住的〔20〕。公输般知道拗不过,便答应立刻引他去见王;一面到自己的房里,拿出一套衣裳和鞋子来,诚恳的说道:“不过这要请先生换一下。因为这里是和俺家乡不同,什么都讲阔绰的。还是换一换便当……”“可以可以,”墨子也诚恳的说。“我其实也并非爱穿破衣服的……只因为实在没有工夫换……” 四楚王早知道墨翟是北方的圣贤,一经公输般绍介,立刻接见了,用不着费力。墨子穿着太短的衣裳,高脚鹭鸶似的,跟公输般走到便殿里,向楚王行过礼,从从容容的开口道:“现在有一个人,不要轿车,却想偷邻家的破车子;不要锦绣,却想偷邻家的短毡袄;不要米肉,却想偷邻家的糠屑饭:这是怎样的人呢?”“那一定是生了偷摸病了。”楚王率直的说。“楚的地面,”墨子道,“方五千里,宋的却只方五百里,这就像轿车的和破车子;楚有云梦,满是犀兕麋鹿,江汉里的鱼鳖鼋鼍之多,那里都赛不过,宋却是所谓连雉兔鲫鱼也没有的,这就像米肉的和糠屑饭;楚有长松文梓榆木豫章,宋却没有大树,这就像锦绣的和短毡袄。所以据臣看来,王吏的攻宋,和这是同类的。”“确也不错!”楚王点头说。“不过公输般已经给我在造云梯,总得去攻的了。”“不过成败也还是说不定的。”墨子道。“只要有木片,现在就可以试一试。”楚王是一位爱好新奇的王,非常高兴,便教侍臣赶快去拿木片来。墨子却解下自己的皮带,弯作弧形,向着公输子,算是城;把几十片木片分作两份,一份留下,一份交与公输子,便是攻和守的器具。于是他们俩各各拿着木片,像下棋一般,开始斗起来了,攻的木片一进,守的就一架,这边一退,那边就一招。不过楚王和侍臣,却一点也看不懂。只见这样的一进一退,一共有九回,大约是攻守各换了九种的花样。这之后,公输般歇手了。墨子就把皮带的弧形改向了自己,好像这回是由他来进攻。也还是一进一退的支架着,然而到第三回,墨子的木片就进了皮带的弧线里面了。楚王和侍臣虽然莫明其妙,但看见公输般首先放下木片,脸上露出扫兴的神色,就知道他攻守两面,全都失败了。楚王也觉得有些扫兴。“我知道怎么赢你的,”停了一会,公输般讪讪的说。“但是我不说。”“我也知道你怎么赢我的,”墨子却镇静的说。“但是我不说。”“你们说的是些什么呀?”楚王惊讶着问道。“公输子的意思,”墨子旋转身去,回答道,“不过想杀掉我,以为杀掉我,宋就没有人守,可以攻了。然而我的学生禽滑厘等三百人,已经拿了我的守御的器械,在宋城上,等候着楚国来的敌人。就是杀掉我,也还是攻不下的!”“真好法子!”楚王感动的说。“那么,我也就不去攻宋罢。” 五墨子说停了攻宋之后,原想即刻回往鲁国的,但因为应该换还公输般借他的衣裳,就只好再到他的寓里去。时候已是下午,主客都很觉得肚子饿,主人自然坚留他吃午饭——或者已经是夜饭,还劝他宿一宵。“走是总得今天就走的,”墨子说。“明年再来,拿我的书来请楚王看一看。”〔21〕“你还不是讲些行义么?”公输般道。“劳形苦心,扶危济急,是贱人的东西,大人们不取的。他可是君王呀,老乡!”“那倒也不。丝麻米谷,都是贱人做出来的东西,大人们就都要。何况行义呢。”〔22〕“那可也是的,”公输般高兴的说。“我没有见你的时候,想取宋;一见你,即使白送我宋国,如果不义,我也不要了……”“那可是我真送了你宋国了。”墨子也高兴的说。“你如果一味行义,我还要送你天下哩!”〔23〕当主客谈笑之间,午餐也摆好了,有鱼,有肉,有酒。墨子不喝酒,也不吃鱼,只吃了一点肉。公输般独自喝着酒,看见客人不大动刀匕,过意不去,只好劝他吃辣椒:“请呀请呀!”他指着辣椒酱和大饼,恳切的说,“你尝尝,这还不坏。大葱可不及我们那里的肥……”公输般喝过几杯酒,更加高兴了起来。“我舟战有钩拒,你的义也有钩拒么?”他问道。“我这义的钩拒,比你那舟战的钩拒好。”墨子坚决的回答说。“我用爱来钩,用恭来拒。不用爱钩,是不相亲的,不用恭拒,是要油滑的,不相亲而又油滑,马上就离散。所以互相爱,互相恭,就等于互相利。现在你用钩去钩人,人也用钩来钩你,你用拒去拒人,人也用拒来拒你,互相钩,互相拒,也就等于互相害了。所以我这义的钩拒,比你那舟战的钩拒好。”〔24〕“但是,老乡,你一行义,可真几乎把我的饭碗敲碎了!”公输般碰了一个钉子之后,改口说,但也大约很有了一些酒意:他其实是不会喝酒的。“但也比敲碎宋国的所有饭碗好。”“可是我以后只好做玩具了。老乡,你等一等,我请你看一点玩意儿。”他说着就跳起来,跑进后房去,好像是在翻箱子。不一会,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木头和竹片做成的喜鹊,交给墨子,口里说道:“只要一开,可以飞三天。这倒还可以说是极巧的。”“可是还不及木匠的做车轮,”墨子看了一看,就放在席子上,说。“他削三寸的木头,就可以载重五十石。有利于人的,就是巧,就是好,不利于人的,就是拙,也就是坏的。”〔25〕“哦,我忘记了,”公输般又碰了一个钉子,这才醒过来。“早该知道这正是你的话。”“所以你还是一味的行义,”墨子看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不但巧,连天下也是你的了。真是打扰了你大半天。我们明年再见罢。”墨子说着,便取了小包裹,向主人告辞;公输般知道他是留不住的,只得放他走。送他出了大门之后,回进屋里来,想了一想,便将云梯的模型和木鹊都塞在后房的箱子里。墨子在归途上,是走得较慢了,一则力乏,二则脚痛,三则干粮已经吃完,难免觉得肚子饿,四则事情已经办妥,不像来时的匆忙。然而比来时更晦气:一进宋国界,就被搜检了两回;走近都城,又遇到募捐救国队〔26〕,募去了破包袱;到得南关外,又遭着大雨,到城门下想避避雨,被两个执戈的巡兵赶开了,淋得一身湿,从此鼻子塞了十多天。一九三四年八月作。〔1〕本篇在收入本书前没有在报刊上发表过。〔2〕子夏姓卜名商,春秋时卫国人,孔丘的弟子。〔3〕公孙高古书中无可查考,当是作者虚拟的人名。〔4〕墨子(约前468—前376)名翟,春秋战国之际鲁国人,曾为宋国大夫,我国古代思想家,墨家学派的创始者。他主张“兼爱”,反对战争,具有“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轲语)的精神。他的著作有流传至今的《墨子》共五十三篇,其中大半是他的弟子所记述的。《非攻》这篇小说主要即取材于《墨子·公输》,原文如下:“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子墨子闻之,起于齐(按齐应作鲁),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公输盘,公输盘曰:‘夫子何命焉为?’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愿借子杀之。’公输盘不说(悦)。子墨子曰:‘请献十金。’公输盘曰:‘吾义固不杀人。’子墨子起,再拜曰:‘请说之。吾从北方,闻子为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荆国(按即楚国)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谓智;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而不争,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谓强;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公输盘服。子墨子曰:‘然乎,不已乎?’公输盘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子墨子曰:‘胡不见我于王?’公输盘曰:‘诺。’子墨子见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糠糟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王曰:‘必为窃疾矣。’子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也;荆有云梦,犀、兕、糜、鹿满之,江汉之鱼、、鼋、鼍,为天下富,宋所为无雉、免、狐狸(按狐狸应作鲋鱼)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荆有长松、文梓、、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三事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臣见大王之必伤义而不得。’王曰:‘善哉!虽然,公输盘为我为云梯,必取宋。’于是见公输盘。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有余。公输盘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问其故。子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子墨子归,过宋,天雨,庇其闾中,守闾者不内(纳)也。”按原文“臣以三事之攻宋也”,“三事”两字,前人解释不一;《战国策·宋策》作“臣以王吏之攻宋”,较为明白易解。在小说中作者写作“王吏”,当系根据《战国策》。又,《公输》叙墨翟只守不攻;《吕氏春秋·慎大览》高诱注则说:“公输般九攻之,墨子九却之;又令公输般守备,墨子九下之。”小说中写墨翟与公输般迭为攻守,大概根据高注。〔5〕席子我国古人席地而坐,这里是指铺在地上的座席。按墨翟主张节用,反对奢侈。在《墨子》一书的《辞过》、《节用》等篇中,都详载着他对于宫室、衣服、饮食、舟车等项的节约的意见。〔6〕墨翟和子夏之徒的对话,见《墨子·耕柱》:“子夏之徒问于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无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犹有斗,恶有士而无斗矣!’子墨子曰:‘伤矣哉!言则称于汤、文,行则譬于狗豨,伤矣哉!’”〔7〕阿廉作者虚拟的人名。在《墨子·贵义》中有如下的一段记载:“子墨子仕人于卫,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何故反?’对曰:‘与我言而不当。曰待女(汝)以千盆;授我五百盆,故去之也。’子墨子曰:‘授子过千盆,则子去之乎?’对曰:‘不去。’子墨子曰:‘然则非为其不审也,为其寡也。’”〔8〕耕柱子和下文的曹公子、管黔敖、禽滑,都是墨翟的弟子。分见《墨子》中的《耕柱》、《鲁问》、《公输》等篇。〔9〕计爱无父这是儒家孟轲攻击墨家的话,见《孟子·滕文公》:“杨氏(杨朱)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10〕公输般般或作班,《墨子》中作盘,春秋时鲁国人。曾发明创造若干奇巧的器械,古书中多称他为“巧人”。〔11〕钩拒参看本篇注〔24〕。〔12〕关于墨翟赶路的情况,《战国策·宋策》有如下记载:“公输般为楚设机,将以攻宋。墨子闻之,百舍重茧,往见公输般。”又《淮南子·修务训》也说:“昔者楚欲攻宋,墨子闻而悼之,自鲁趋而往,十日十夜,足重茧而不休息,裂裳裹足,至于郢。”〔13〕都城指宋国的国都商丘(今属河南省)。〔14〕这里曹公子的演说,作者寓有讽刺当时国民党政府的意思。一九三一年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国东北后,国民党政府采取不抵抗主义,而表面上却故意发一些慷慨激昂的空论,以欺骗人民。〔15〕连弩指利用机械力量一发多欠的连弩车。见《墨子·备高临》。〔16〕郢楚国的都城,在今湖北江陵县境。〔17〕赛湘灵作者根据传说中湘水的女神湘灵而虚拟的人名。传说湘灵善鼓瑟,如《楚辞·远游》中说:“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下里巴人》,是楚国一种歌曲的名称。《文选》宋玉《对楚王问》中说:“客有歌于郢中者,甚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18〕兽环大门上的铜环。因为铜环衔在铜制兽头的嘴里,所以叫做兽环。〔19〕告帮在旧社会,向有关系的人乞求钱物帮助,叫告帮。〔20〕关于墨翟坐不住的事,在《文子·自然》和《淮南子·修务训》中都有“墨子无暖席”的话,意思是说坐席还没有温暖,他又要上路了(《文子》旧传为老聃弟子所作)。〔21〕关于墨翟献书给楚王的事,清代孙诒让《墨子间诂》(《贵义》篇)引唐代余知古《渚宫旧事》说:“墨子至郢,献书惠王,王受而读之,曰:‘良书也。’”据《渚宫旧事》所载,此事系在墨翟止楚攻宋之后(参看孙诒让《墨子传略》)。〔22〕墨翟与公输般关于行义的对话,见《墨子·贵义》:“子墨子南游于楚,见楚献惠王,献惠王以老辞,使穆贺见子墨子。子墨子说穆贺,穆贺大说(悦),谓子墨子曰:‘子之言则成(诚)善矣,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贱人之所为而不用乎?’子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药然,草之本,天子食之,以顺其疾。岂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农夫入其税于大人,大人为酒醴粢盛,以祭上帝鬼神。岂曰贱人之所为而不享哉?’”小说采取墨翟答穆贺这几句话的意思,改为与公输般的对话。〔23〕关于送你天下的对话,见《墨子·鲁问》:“公输子谓子墨子曰:‘吾未得见之时,我欲得宋;自我得见之后,予我宋而不义,我不为。’子墨子曰:‘翟之未得见之时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见子之后,予子宋而不义,子弗为,是我予子宋也。子务为义,翟又将予子天下!’”〔24〕公输般与墨翟关于钩拒的对话,见《墨子·鲁问》:“公输子自鲁南游楚,焉(于是)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强之备:退者钩之,进者强之,量其钩强之长,而制为之兵。楚之兵节,越之兵不节,楚人因此若势,亟败越人。公输子善其巧,以语子墨子曰:‘我舟战有钩强,不知子之义亦有钩强乎?’子墨子曰:‘我义之钩强,贤于子舟战之钩强。我钩强:我钩之以爱,揣之以恭。弗钩以爱则不亲,非揣以恭则速狎,狎而不亲则速离。故交相爱,交相恭,犹若相利也。今子钩而止人,人亦钩而止子;子强而距人,人亦强而距子。交相钩,交相强,犹若相害也。故我义之钩强,贤子舟战之钩强。’”据孙诒让《墨子间诂》,“钩强”应作“钩拒”,“揣”也应作“拒”。钩拒是武器,用“钩”可以钩住敌人后退的船只;用“拒”可以挡住敌人前进的船只。〔25〕关于木鹊,见《墨子·鲁问》:“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公输子自以为至巧。子墨子谓公输子曰:‘子之为鹊也,不如匠之为车辖,须臾刘()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故所为功,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26〕募捐救国队影射当时国民党政府的欺骗行为。在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面前,国民党政府实行卖国投降政策;同时却用“救国”的名义,策动各地它所控制的所谓“民众团体”强行募捐,欺骗人民,进行搜括
⑸ 求庾信《哀江南赋序》原文以及翻译
哀江南赋序
〔北朝·周〕庾信
【作者小传】庾信(513—581),字子山,南阳新野(今河南新野县)人。少聪敏好学,有才名。初仕梁,为昭明太子伴读,曾任尚书度支郎中、东宫领直等官。后奉命由江陵出使西魏,值西魏灭梁,被留。历仕西魏、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故世又称庾开府。在梁时出入宫禁,为文绮艳,与徐陵并为宫廷文学代表,时称“徐庾体”。《北史》本传谓其“每有一文,都下莫不传诵。”留北后虽居高位,却常怀故国之思,作品风格亦由早期的轻靡华丽变为苍劲沉郁。他的《哀江南赋》和《拟咏怀》诗可为代表。虽有堆砌典故、用意曲深之弊,但总的成就集六朝诗、赋、文创作之大成,对唐代文学影响甚巨。杜甫称“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戏为六绝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谓其“北迁以后,阅历既久,学问弥深。所作皆华实相扶,情文兼至,抽黄对白之中,灏气舒卷,变化自如”。有《庾子山集》。
【题解】据《北史》本传载,庾信留北,“虽位望显通,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哀江南”三字语出《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哀江南”句。作品概括了梁朝由盛至衰的历史,凝聚着对故国和人民遭受劫乱的哀伤,具有史诗般的规模和气魄,在辞、赋和整个文学发展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又其叙家世,抒哀思,感情深挚动人,是研究庾信生平的极好资料。本文即《哀江南赋》的序文,概述了全赋的主题,并阐明了“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的创作动机。全篇以骈文写成,多用典故来暗喻时世和表达自己悲苦欲绝的隐衷,体现了庾信在辞赋和骈文创作中的特色。
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日〔1〕,大盗移国,金陵瓦解〔2〕。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3〕。华阳奔命,有去无归〔4〕。中兴道销,穷于甲戌〔5〕。三日哭于都亭〔6〕,三年囚于别馆〔7〕。天道周星,物极不反〔8〕。傅燮之但悲身世,无处求生〔9〕;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10〕。昔桓君山之志事〔11〕,杜元凯之平生〔12〕,并有著书,咸能自序〔13〕。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风〔14〕;陆机之辞赋,先陈世德〔15〕。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16〕,藐是流离,至于暮齿〔17〕。《燕歌》远别,悲不自胜〔18〕;楚老相逢,泣将何及〔19〕!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20〕;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21〕。下亭漂泊,高桥羁旅〔22〕。楚歌非取乐之方〔23〕,鲁酒无忘忧之用〔24〕。追为此赋,聊以记言〔25〕,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26〕。
日幕途远,人间何世〔27〕!将军一去,大树飘零〔28〕。壮士不还,寒风萧瑟〔29〕。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30〕;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31〕。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32〕;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33〕。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34〕;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35〕。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36〕;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37〕!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38〕;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39〕。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40〕。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41〕?江淮无涯岸之阻〔42〕,亭壁无藩篱之固〔43〕。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44〕;锄耰棘矜者,因利乘便〔45〕。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46〕!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灾〔47〕;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48〕。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49〕;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50〕。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51〕!况复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52〕;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53〕。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54〕。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55〕;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56〕。
——选自中华书局排印本《庾子山集注》
梁太清二年十月,大盗篡国,金陵沦陷。我于是逃入荒谷,这时公室私家均受其害,如同陷入泥途炭火。不想后来奉命由江陵出使西魏,却有去无归。可叹梁朝的中兴之道,竟消亡于承圣三年。我的心情遭遇,正如率部在都城亭内痛哭三日的罗宪,又如被囚于别馆三年的叔孙婼。按照天理,岁星循环事情当能好转,而梁的灭亡却物极不反了。傅燮临危只悲叹身世,无处求生;袁安居安常念及王室,自然落泪。以往桓君山的有志于事业,杜元凯的生平意趣,都有著作自叙流传至今。以潘岳的文彩而始述家风,陆机的辞赋而先陈世德。我庾信刚到头发斑白之岁,即遭遇国家丧乱,流亡远方异域,直到如今暮年。想起《燕歌》所咏的远别,悲伤难忍;与故国遗老相会,哭都嫌晚。想当初自己原想象南山玄豹畏雨那样藏而远害,却忽然被任命出使西魏,如同申包胥到了秦庭。以后又想象伯夷、叔齐那样逃至海滨躲避做官,结果却不得不失节仕周,终于食了周粟。如同孔嵩道宿下亭的旅途漂泊,梁鸿寄寓高桥的羁旅孤独。美妙的楚歌不是取乐的良方,清薄的鲁酒也失去了忘忧的作用。我只能追述往事,作成此赋,聊以记录肺腑之言。其中不乏有关自身的危苦之辞,但以悲哀国事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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⑹ 有谁知道一本小说<天问>不是屈原的!
天问
《天问》
《天问》艺术上的独创,在中国诗歌史上绝无仅有,这首先表现为深沉的理性思考和热烈的情感相结合。《天问》全诗都由问句组成,表现了诗人对自然、历史、社会的深思熟虑后的见解、质疑,极富哲理,但它同时是一篇满含激情的文学作品,是一首激人情志、感人肺腑的长诗。其次,《天问》通过众多疑问词和虚词的运用,不同句式的变化,使全诗错落有致、疾徐相间,独具风采。句式、问式的错综变化,加上丰富的感情色彩,构成了全诗雄肆活脱、穷极幽渺的风格,取得了奇气袭人的效果。
《天问》是一篇充满强烈的理性探索精神和深沉的文学情思的经典诗作。郭沫若先生称:“其实《天问》这篇要算空前绝后的第一等奇文字”。(《屈原研究》)有学者讲,它集中反映了屈原的学术思想,可谓切中了屈原那蓬勃涌动的理性思想的脉博。可以说《天问》一篇,是屈原对宇宙自然、人类社会总体认识的总结与升华的一种艺术再现,在那个时代,已不啻构建了一座精神和思想的巨峰。还有学者提出,《天问》是屈原在掌握了楚国巫史文献的基础上创作而成的一部文学作品,这一点从它涉猎广泛的170余个问题上,是完全可以得到印证的。
《楚辞》篇名。屈原作。关于“天问”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说:“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这是一种解释。另一种解释是,即自夏殷以来,天被视作万物之主,是统摄万类群生的,一切高远神异不可知之事,都可用“天”来统称,所以有关万事万物的疑问,也可以统称为“天问”。关于《天问》的写作背景和缘由,王逸《楚辞章句》说是屈原被放逐后,忧心愁惨,彷徨山泽,他走进楚国的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看到壁上画有天地、山川、神灵、古代贤圣、怪物等故事,于是当场题辞,写下此篇,用以排解愤懑、舒泻愁思。此说不一定可靠。至于《天问》的写作时间,也不一定如王逸所说在顷襄王之世屈原被放逐以后,也有可能作于怀王之时。
《天问》的内容异常丰富,问及天、地、人之事,表达了作者对宇宙、人生、历史、乃至神话传说的看法。全诗凡374句,提出了172个问题(统计标准不一,一说116问)。由于存在错简或脱漏等情况,其中有一些文理不顺的现象。但总的看来,还是有序可循的。王夫之曾经指出:“篇内事虽杂举,而自天地山川,次及人事,追述往古,终于以楚先,未尝无次序存焉。”(《楚辞通释》)自篇首至“曜灵安藏”,以天事为主,杂以与天事有关的神话;自“不任汨鸿”至“乌焉解羽”,以地事为主,包括鲧禹治水传说;自“禹之力献功”至篇末,都是史事,夏代事最详,最后以楚国事为主,忧国情绪在这部分里颇为明显,但从文气上看似乎未完,恐是脱漏所致。全诗表现了作者渊博的学识、深沉的思考和丰富的想象,反映了他大胆怀疑和批判的精神。其中述及天体及历史传说,多为先秦时期的齐、鲁、三晋北方中原地区产生的诸书所不道,可能出于楚国所传旧史,即《□杌》及左史倚相所传的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典籍。《天问》图明代萧云从作《天问》图明代萧云从作
《天问》在语言运用上与《楚辞》的其他篇章不尽相同,通篇不用“兮”字,也没有“些”、“只”之类的语尾助词。句式以四言为主,间杂以三、五、六、七言,大致上四句一节,每节一韵,节奏、音韵自然协调。有一句一问、二句一问、三句一问、四句一问等多种形式,又用“何”、“胡”、“焉”、“几”、“谁”、“孰”、“安”等疑问词交替变化,因而尽管通篇发问,读来却圆转活脱而不呆板,参差错落而有风致。所以前人评论说:“或长言,或短言,或错综,或对偶,或一事而累累反复,或数事而熔成一片。其文或峭险,或澹宕,或佶倔,或流利,诸法备尽,可谓极文章之变态。”(俞樾《评点楚辞》引孙□语)这构成了《天问》独特的艺术风格。
《天问》作连续发问,有一问到底之势,体式比较特殊。但先秦书中亦不乏其例。零星数句的如《庄子·逍遥游》:“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全章整节的如《庄子·天运》篇“天其运乎”至“敢问何故”,以及《列子·汤问》篇“汤问于夏革”一段。接近于全篇的如《逸周书·周祝解》“故万物之所生也”至“牝牡之合,孰交之”。又,《庄子·天下》篇也说到:“南方有倚人焉,曰黄缭,问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惠施不辞而应,不虑而对,遍为万物说。”可见屈原前后已有好些《天问》体式的文章论著。不但如此,在世界古代经典中,亦可发现与《天问》类似的诗篇。如印度《梨俱吠陀·创造之歌》第一章第六段写道:“孰知其真?孰穷其故?何所自在?何因而作?明神继之,合此造化,是谁知之?孰施行之?”伊斯兰《火教经》(伊朗《波斯古经》)有:“谁分大地,下丽于天,以免于倾?水与植物,谁孽生之?谁役风云,周道是遵?呜呼智人,谁更启我善心?”《旧约全书·约伯记》也说:“是谁定天地的尺度?是谁把准绳拉在其上?他的根基安置在何处?他的路标是谁安放的?……光明从何而至?黑暗原来位于何所?”几个文明古国的哲人不约而同地发出这类问题,并形诸吟咏,颇堪寻味。但作为长篇哲理诗,《天问》可谓独步一时。
《天问》问世之后,摹拟的作品为数不少。晋傅玄有《拟天问》,梁江淹有《遂古篇》,北齐颜之推有《归心篇·释一》,唐杨炯有《浑天赋》,柳宗元有《天对》,明方孝孺有《杂问》,王廷相有《答天问》95首,黄道周有《续天问》,清李雯也有《天问》。至于用《天问》体写诗词的就更多了。
天问
·屈原·
曰 遂古之初 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 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 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 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 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 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 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 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 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 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 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 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 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 列星安陈
出于汤谷 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 所行几里
夜光所德 死则又育
厥利维何 而顾菟在腹
女岐无合 夫焉取九子
伯强何处 惠气安在
何阖而晦 何开而明
角宿未旦 曜灵安藏
不任汩鸿 师何以尚之
佥曰何忧 何不课而行之
鸱龟曳衔 鲧何听焉
顺欲成功 帝何刑焉
永遏在羽山 夫何三年不施
伯禹愎鲧 夫何以变化
纂就前绪 遂成考功
何续初继业 而厥谋不同
洪泉极深 何以窴之
地方九则 何以坟之
河海应龙 何画何历
鲧何所营 禹何所成
康回冯怒 坠何故以东南倾
九州安错 川谷何洿
东流不溢 孰知其故
东西南北 其修孰多
南北顺椭 其衍几何
昆仑县圃 其尻安在
增城九重 其高几里
四方之门 其谁从焉
西北辟启 何气通焉
日安不到 烛龙何照
羲和之未扬 若华何光
何所冬暖 何所夏寒
焉有石林 何兽能言
焉有虬龙 负熊以游
雄虺九首 倏忽焉在
何所不死 长人何守
靡蓱九衢 枲华安居
一蛇吞象 厥大何如
黑水玄趾 三危安在
延年不死 寿何所止
鲮鱼何所 鬿堆焉处
羿焉彃日 乌焉解羽
禹之力献功 降省下土四方
焉得彼涂山女 而通之于台桑
闵妃匹合 厥身是继
胡维嗜不同味 而快鼌饱
启代益作后 卒然离蠥
何启惟忧 而能拘是达
皆归「身矢」鞠 而无害厥躬
何后益作革 而禹播降
启棘宾商 九辨九歌
何勤子屠母 而死分竟地
帝降夷羿 革孽夏民
胡射夫河伯 而妻彼雒嫔
冯珧利决 封豨是射
何献蒸肉之膏 而后帝不若
浞娶纯狐 眩妻爰谋
何羿之射革 而交吞揆之
阻穷西征 岩何越焉
化为黄熊 巫何活焉
咸播秬黍 莆雚是营
何由并投 而鲧疾修盈
白霓婴茀 胡为此堂
安得夫良药 不能固藏
天式从横 阳离爰死
大鸟何鸣 夫焉丧厥体
蓱号起雨 何以兴之
撰体协肋 鹿何膺之
鳌戴山抃 何以安之
释舟陵行 何以迁之
惟浇在户 何求于嫂
何少康逐犬 而颠陨厥首
女歧缝裳 而馆同爰止
何殿易厥首 而亲以逢殆
汤谋易旋 何以厚之
覆舟斟寻 何道取之
桀伐蒙山 何所得焉
妺嬉何肆 汤何殛焉
舜闵在家 父何以鱞
尧不姚告 二女何亲
厥萌在初 何所忆焉
璜台十成 谁所极焉
登立为帝 孰道尚之
女娲有体 孰制匠之
舜服厥弟 终然为害
何肆犬体 而厥身不危败
吴获迄古 南岳是止
孰期去斯 得两男子
缘鹄饰玉 后帝是飨
何乘谋夏桀 终以灭丧
帝乃降观 下逢伊挚
何条方致罚 而黎服大说
简狄在台 喾何宜
玄鸟致贻 女何喜
该秉季德 厥父是臧
胡终弊于有扈 牧夫牛羊
干协时舞 何以怀之
平肋曼肤 何以肥之
有扈牧竖 云何而逢
击床先出 其命何从
恒秉季德 焉得夫朴牛
何往营班禄 不但还来
昏微遵迹 有狄不宁
何繁鸟萃棘 负子肆情
眩弟并淫 危害厥兄
何变化以作诈 后嗣而逢长
成汤东巡 有莘爰极
何乞彼小臣 而吉妃是得
水滨之木 得彼小子
夫何恶之 媵有莘之妇
汤出重泉 夫何辠尤
不胜心伐帝 夫谁使挑之
会朝争盟 何践吾期
苍鸟群飞 孰使萃之
列击纣躬 叔旦不嘉
何亲揆发 定周之命以咨嗟
授殷天下 其位安施
反成乃亡 其罪伊何
争遣伐器 何以行之
并驱击翼 何以将之
昭后成游 南土爰底
厥利惟何 逢彼白雉
慕王巧梅 夫何为周流
环理天下 夫何索求
妖夫曳炫 何号于市
周幽谁诛 焉得夫褒姒
天命反侧 何罚何佑
齐桓九会 卒然身杀
彼王纣之躬 孰使乱惑
何恶辅弼 谗谄是服
比干何逆 而抑沈之
雷开何顺 而赐封之
何圣人之一德 卒其异方
梅伯受醢 箕子佯狂
稷维元子 帝何竺之
投之于冰上 鸟何燠之
何冯弓挟矢 殊能将之
既惊帝切激 何逢长之
伯昌好衰 秉鞭作牧
何令彻彼岐社 命有殷国
迁藏就岐 何能依
殷有惑妇 何所讥
受赐兹醢 西伯上告
何亲就上帝罚 殷之命以不救
师望在肆 昌何识
鼓刀扬声 后何喜
武发杀殷 何所悒
载尸集成 何所急
伯林雉经 惟其何故
何感天抑地 夫谁畏惧
皇天集命 惟何戒之
受礼天下 又使至代之
初汤臣挚 后兹承辅
何卒官汤 尊食宗绪
勋阖梦生 少离散亡
何壮武厉 能流厥严
彭铿斟雉 帝何飨
受寿永多 夫何长
中央共牧 后何怒
蜂蛾微命 力何固
惊女采薇 鹿何佑
北至四水 萃何喜
兄有噬犬 弟何欲
易之以百两 卒无禄
薄暮雷电 归何忧
厥严不奉 帝何求
伏匿穴处 爰何云
荆勋作师 夫何长
悟过改更 我又何言
吴光争国 久余是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 爰出子文
吾告堵敖以不长
何试上自予 忠名弥彰
赏析:
何谓“天问”?王逸《楚辞章句》说: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又据传屈原被逐,忧心愁惨,旁徨山泽,过楚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看到壁上有天地、山川、神灵、古代贤圣、怪物等故事,因而“呵壁问天”,这种说法虽有一定历史文献的记载及文物可作参考,但未必就是屈原写《天问》的真实起因。《天问》中,问天地、日月、山川、灵异之外,它所涉及的人事,大多有当时的现实意义。因此,屈原所提出的问题不会是仅仅根据庙堂壁画。而是有他主观上的选择并经他精心结撰的。从全文的先后次序来看,先天地自然后三代史实,而以楚国的贤君愚臣作为结尾,这里显著地表明了作者自己的思想动机与创作意图,因此,这篇包含着作者深层思想结晶的《天问》,不可能是他“呵壁问天”的即兴之作。
【赏析一】
《天问》是屈原所作楚辞中的一篇“奇”文:说它奇,不仅由于艺术的表现形式不同于屈原的其他作品,更主要的是从作品的构思到作品所表现出来的作者思想的“奇”——奇绝的内容显示出作者惊人的艺术才华,表现出诗人非凡的学识和超卓的想像力!
何谓“天问”?王逸《楚辞章句》说: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又据传屈原被逐,忧心愁惨,旁徨山泽,过楚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看到壁上有天地、山川、神灵、古代贤圣、怪物等故事,因而“呵壁问天”,这种说法虽有一定历史文献的记载及文物可作参考,但未必就是屈原写《天问》的真实起因。《天问》中,问天地、日月、山川、灵异之外,它所涉及的人事,大多有当时的现实意义。因此,屈原所提出的问题不会是仅仅根据庙堂壁画。而是有他主观上的选择并经他精心结撰的。从全文的先后次序来看,先天地自然后三代史实,而以楚国的贤君愚臣作为结尾,这里显著地表明了作者自己的思想动机与创作意图,因此,这篇包含着作者深层思想结晶的《天问》,不可能是他“呵壁问天”的即兴之作。
《天问》是屈原思想学说的集粹,所问都是上古传说中不甚可解的怪事、大事,“天地万象之理,存亡兴废之端,贤凶善恶之报,神奇鬼怪之说”,他似乎是要求得一个解答,找出一个因果。而这些问题也都是春秋、战国以来的许多学人所探究的问题,在诸子百家的文章里,几乎都已讨论到。屈子的《天问》则以惝恍迷离的文句,用疑问的语气说出来以成此钜制,这就是屈子所以为诗人而不是“诸子”的缘由。而“天”字的意思,战国时代含义已颇广泛。大体说来,凡一切远于人、高于人、古于人,人所不能了解,不能施为的事与物,都可用“天”来统摄之。对物质界说,又有本始、本质、本原的意思。《易·系词》中说:“法象莫大乎天地。”《天问》的天,也颇有指一切法象的意味,与道家的“道”字,《易经》的“易”字,都是各家用以代表这些“法象”的名词,屈原为楚之宗室重臣,有丰富的学识和经历,以非凡才智作此奇文,颇有整齐百家、是正杂说之意,《天问》的光辉和价值也就很清楚地呈现于读者面前了!
从全诗的结构及内容来看,全诗372句1553字,是一首以四字句为基本格式的长诗,对天文、地理、历史、哲学等许多方面提出了一百七十多个(一说一百五十多个)问题,这些问题有许多是在他那个时代尚未解决而他有怀疑的,也有明知故问的,对许多历史问题的提问,往往表现出作者的思想感情、政治见解和对历史的总结、褒贬;对自然所提的问题,表现的是作者对宇宙的探索精神,对传说的怀疑,从而也看出作者比同时代人进步的宇宙观、认识论。《天问》以新奇的艺术手法表现精深的内容,使之成为世界文库中绝无仅有的奇作。
全诗总体看来大致可分两大部分。每部分中又可分为若干小节。
从篇首至“曜灵安藏”,这部分屈子问的是天,宇宙生成是万事万物的先决,这便成了屈原问难之始,其中从“遂古之初”至“何以识之”问的是天体的情况,“明明暗暗”四句讲宇宙阴阳变化的现象。第二小节自“圜则九重”到“曜灵安藏”则是对日月星辰提问:它们何以不会坠落?太阳每日要走多少路,月亮何以有阴晴圆缺?以及有关日月的一些传说的疑问。从“不任汩鸿”起问的地事,从禹治水过渡到“九州安错……何气通焉”说的是古传说中关于地球的一些情况,而“日安不到”以下六句则就地球上所看到的日的现象发问。第三节从“焉有石林”到“乌焉解羽”一节多为二句一问,都是当时民间传说中的怪事。
以上《天问》的第一大部分,大体是就自然界的事物发问,并联想到与自然有关的一些神话与历史传说,文章富有变化,联想丰富而有情致,除少数可能有错简外(如“河海应龙”二句或为错简,或有失误),不能以后人习惯的文章结构之法去看它,而认为是“与上下文不属”,杂乱而无章法。
从“禹之力献功”起,对大量的神话故事和历史传说与史实提出了问题,这些各种各样的人事问题构成了《天问》的第二大部分。
女岐、鲧、禹、共工、后羿、启、浞、简狄、后稷、伊尹……,屈子对这些传说中的事和人,一一提出了许多问题,在对这些人与神的传说的怀疑中,往往表现着诗人的情感、爱憎。尤其是关于鲧禹的传说,表现了作者极大的不平之情,他对鲧治水有大功而遭极刑深表同情,在他看来,鲧之死不是如儒家所认为的是治水失败之故,而是由于他为人正直而遭到了帝的疑忌,这种“问”,实际上表现了诗人对自己在政治斗争中所遭遇到的不平待遇的愤懑,《天问》的思想光辉就应当是这样来理解的。
自“天命反侧”起则进一步涉及商周以后的历史故事和人物诸如舜、桀、汤、纣、比干、梅伯、文王、武王、师望、昭王、穆王、幽王、褒姒直到齐桓公、吴王阖庐、令尹子文……,屈原提出的好多问题,充分表现了作者对历史政治的正邪、善恶、成败、兴亡的看法,这些叙述可以看成是这位“博闻强志”的大诗人对历史的总结,比《离骚》更进一步、更直截了当地阐明了自己的政治主张,而对楚国政治现实的抨击,也是希望君主能举贤任能,接受历史教训,重新治理好国家的一种变幻了的表现手法。
《天问》的艺术表现手法主要是以四字为句,以问的形式从一个问题联想到另一个问题。细细读去还是可以理清脉络,弄明主脑的。《天问》在语言运用上与屈赋的其他篇章不尽相同,通篇不用“兮”字,也没有“些”、“只”之类的语尾助词。句式以四言为主,间杂以三、五、六、七言。大致四句为一节,每节一韵,节奏、音韵自然协调。有一句一问、二句一问、三句一问、四句一问等多种形式。又用“何”、“胡”、“焉”、“几”、“谁”、“孰”、“安”等疑问词交替使用,富于变化,因而尽管通篇发问,读来却圆转活脱而不呆板,参差错落而有风致,所以前人评论说:“或长言,或短语,或错综,或对偶,或一事而累累反覆,或数事而熔成一片,其文或峭险,或澹宕,或佶倔,或流利,诸法备尽,可谓极文章之变态。”(俞樾《评点楚辞》引孙鑛语)这构成了《天问》独特的艺术风格,当然它表现的是屈原的学术思想,问的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因此在修辞手法上,自然没有像《离骚》、《九歌》、《九章》那样绮丽而富于浪漫色彩,但正如清贺裳《骚筏》所评“其词与意,虽不如诸篇之曲折变化,自然是宇宙间一种奇文”。
《天问》问世之后,摹拟的作品为数不少。晋傅玄有《拟天问》,梁江淹有《遂古篇》,唐杨炯有《浑天问》、柳宗元有《天对》,明方孝孺有《杂问》、王廷相有《答天问》,清李雯也有《天问》……可见其对后世文学创作思想的深远影响。但摹拟之作大多既缺乏思想价值也缺乏文学价值。
总之《天问》是中国文学史上极具特色而有很特殊意义的文学杰作,在中国文学史和世界文学史上都有它相当高的价值与地位。 (姜亮夫 姜昆武)
【赏析二】
《天问》是屈原的代表作,全诗373句,1560字,多为四言,兼有三言、五言、六言、七言,偶有八言,起伏跌宕,错落有致。在古今中外的各种文学作品里,《天问》是一篇非常独特的诗篇。这是因为,该作品乃是一种空前绝后的文学形式,全文自始至终,完全以问句构成,作者或一句一问,或两句一问,或四句一问,一口气对天、对地、对自然、对社会、对历史、对人生提出173个问题,层层设问,用提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念和价值取向,情理交融,声情并茂,宛若梦笔生花,令人读来兴趣盎然,绝无枯燥之感。因此,清代学者刘献庭在《离骚经讲录》中赞其为“千古万古至奇之作”。
关于《天问》题名的含义,大多数人都同意王逸的观点,天问就是问天,由于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古人相信,天乃万物之总名,亦是统理万物之主宰。因此,问天也就是问自然问社会问万事万物。
或许,天问也可以指代天发问,创造万物的天,对自己创造出来的事物产生了怀疑,因此屈原要代天提出问题。其实,大自然尽管五彩缤纷千奇百怪,但是它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思考中的人。也就是说,真正产生疑问的是屈原自己,是屈原对自己原来的知识体系提出了问难、质疑和责问。显然,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自问,其关键在于,屈原不是仅仅要提出问题和寻求答案,而是要从根本上对原命题进行诘问、怀疑和否定。从这个角度来说,对待屈原在《天问》中提出的问题,是不能够像柳宗元的《天对》那样简单地一对一的回答的。
从文章的形式上来说,《天问》以提出问题为作品字句的主要结构,并不是凭空或偶然出现的,而是在我国民间诗歌中的对歌、提问题、考知识、斗智慧的基础上集中提炼形成的。众所周知,我国大量的民间歌舞,诸如北方的《小放牛》、南方的《刘三姐》,经常采用问答形式来传播知识、传递感情。其中有一些民间歌曲,例如《盘花歌》、《问根生》,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在提出问题和回答问题。
《盘花歌》,布依族民间歌曲,通常以四季、十二月为序,青年男女以花寓情,内容以花为核心,相互盘问种花的过程和经验,涉及各种生产、生活知识,流行在贵州惠水一带。苗族民间歌曲,借花盘问,或以花比喻对方,两句为一段,三段成一首,流行在贵州望谟一带。
《问根生》,土家族巫师在傩坛、祀神仪式上所唱的宗教歌曲,流行于贵州铜仁地区。表演形式为巫师彼此相互问答,一唱众和,内容涉及伏羲、五岳、六十甲子、十二月花、傩爷傩娘的来历,冲傩还愿等根生内容,以及各种神祗、法器、服饰、道具、生产技术、生活知识、历史典故,均是互相盘根问底的主题,因此又称《盘歌》。显然,出身于巴族(后裔即土家族)巫师的屈原,对此应当是耳熟能详的。
至于屈原撰写《天问》的灵感和原由,王逸在《楚辞章句》里有一段绘声绘色的描述:“屈原放逐,忧心愁悴;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嗟号昊 ,仰天叹息。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 ,及古贤圣物行事,周流罢倦,休息其下,仰见图画,因书其壁,呵而问之,以泄愤懑,舒泻愁思。”于是屈原“因书其壁,呵而问之”,遂成《天问》。
或即倍谲、背谲、背穴,原指日晕、日冕、日珥的形状,引申为形状诡异奇特。《吕氏春秋·明理》:“其日有斗蚀,有倍谲,有晕珥。”高诱注:“倍谲、晕珥,皆日旁之危气也。在两旁反出为倍,在上反出为谲。”我国对日冕的观测,已见于公元前14世纪的甲骨卜辞中。
有趣的是,王逸称屈原“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云云,言外之意是屈原过去并不知道楚国有庙堂,庙堂里有壁画。显然,如果屈原真的是出身于楚国望族,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因此,这就从另一个侧面进一步证明了笔者的观点,即屈原实际上是出身于楚国的少数民族巴族,只有这样他才会被楚国庙堂壁画的内容所震惊,并产生一系列的问题,从而撰写出千古奇文《天问》来。
那么,楚国庙堂里真的有壁画吗?答案是肯定的。人类开始绘画的历史目前已经追溯到数万年前,我们有理由相信,凡是能够画上图案的材质,当初人们都曾经尝试过,并由此而形成了种类繁多的绘画品种。例如人体画、服饰画、陶器画、木器画、石器画、金属器画、皮画、帛画、纸画(画面尺寸相对较小),以及岩画、地画和壁画(画面尺寸相对比较大)。
一般来说,古代绘画内容,一是为了宗教或巫术目的,二是为了记述历史,三是为了传播知识。例如,我国畲族有一种古老的歌舞,名叫功德舞,亦称祭祖舞。每年农历正月初八祭祖,每三年举族大祭祖,以及丧葬仪式,都要由年长者主持,请师公(巫师)和祭祖者(丧葬仪式为八人),在祖先画像前,唱祭祀歌,跳表现祖先功德的舞蹈,众人随之共舞。祖先画像又称祖图,通常为长卷式,绘画内容为本民族起源与迁徙的传说。
我国岩画分布地域非常广,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内蒙古的阴山岩画,宁夏的桌子山岩画和贺兰山岩画,江苏连云港的将军崖岩画,以及西北地区(新疆、甘肃、青海)岩画、西南地区(西藏、云南、贵州、广西、四川)岩画和福建台湾岩画,此外牡丹江亦发现有岩画。多少令人有些奇怪的是,在文明发达甚早的中原地区(包括河北省、河南省、陕西省、山西省、山东省、安徽省、湖北省)的太行山、吕梁山、秦岭、熊耳山、伏牛山、泰山、大巴山、荆山、大别山等山脉却几乎不见有过什么样的岩画(吉林、辽宁、湖南、江西、浙江、广东、海南亦未发现岩画)。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很早就发展了地画、壁画等艺术形式,因此也就不需要在岩壁上绘画了。
在我国,地画和壁画(包括墙壁、天花板)是两种相当古老的绘画形式,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先夏时期(通常所谓的新石器时代)。我国地画首次发现于1982年10月,当时考古工作者在甘肃省秦安王营大地湾文化遗址发掘中,在一处房屋居住面上方发现一幅用碳黑颜料绘制的地画,画面范围东西长1·2米,南北宽1·1米,图案为舞人和陈牲,现存画面有两个人物像,画像人物高约33厘米、宽约14厘米,状似一男一女翩翩起舞,绘画时间距今已有5000多。陕西省绥德小官道龙山文化遗址(距今4000多年前),一座半地穴式房屋后室的中央部位的地面上,也发现一幅黑红色装饰画,现存的椭圆形图饰,东西宽1·3米,南北长1·5米。此外,我国先民还创造有地面摆塑画,用贝壳或石块摆塑成动物、人物或星座等图案,例如著名的河南省濮阳西水坡仰韶文化遗址(距今6000多年前)的墓葬里出土有贝壳摆塑成的龙虎图案画、虎背卧鹿画、龙头蜘蛛画、人骑龙背画,它们也可以归入地面画。
我国壁画最早见于5000多年前的辽宁牛河梁
⑺ 谁有《哀江南赋序》全文的译文
【作者小传】庾信(513—581),字子山,南阳新野(今河南新野县)人。少聪敏好学,有才名。初仕梁,为昭明太子伴读,曾任尚书度支郎中、东宫领直等官。后奉命由江陵出使西魏,值西魏灭梁,被留。历仕西魏、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故世又称庾开府。在梁时出入宫禁,为文绮艳,与徐陵并为宫廷文学代表,时称“徐庾体”。《北史》本传谓其“每有一文,都下莫不传诵。”留北后虽居高位,却常怀故国之思,作品风格亦由早期的轻靡华丽变为苍劲沉郁。他的《哀江南赋》和《拟咏怀》诗可为代表。虽有堆砌典故、用意曲深之弊,但总的成就集六朝诗、赋、文创作之大成,对唐代文学影响甚巨。杜甫称“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戏为六绝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谓其“北迁以后,阅历既久,学问弥深。所作皆华实相扶,情文兼至,抽黄对白之中,灏气舒卷,变化自如”。有《庾子山集》。
【题解】据《北史》本传载,庾信留北,“虽位望显通,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哀江南”三字语出《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哀江南”句。作品概括了梁朝由盛至衰的历史,凝聚着对故国和人民遭受劫乱的哀伤,具有史诗般的规模和气魄,在辞、赋和整个文学发展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又其叙家世,抒哀思,感情深挚动人,是研究庾信生平的极好资料。本文即《哀江南赋》的序文,概述了全赋的主题,并阐明了“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的创作动机。全篇以骈文写成,多用典故来暗喻时世和表达自己悲苦欲绝的隐衷,体现了庾信在辞赋和骈文创作中的特色。
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日〔1〕,大盗移国,金陵瓦解〔2〕。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3〕。华阳奔命,有去无归〔4〕。中兴道销,穷于甲戌〔5〕。三日哭于都亭〔6〕,三年囚于别馆〔7〕。天道周星,物极不反〔8〕。傅燮之但悲身世,无处求生〔9〕;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10〕。昔桓君山之志事〔11〕,杜元凯之平生〔12〕,并有著书,咸能自序〔13〕。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风〔14〕;陆机之辞赋,先陈世德〔15〕。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16〕,藐是流离,至于暮齿〔17〕。《燕歌》远别,悲不自胜〔18〕;楚老相逢,泣将何及〔19〕!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20〕;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21〕。下亭漂泊,高桥羁旅〔22〕。楚歌非取乐之方〔23〕,鲁酒无忘忧之用〔24〕。追为此赋,聊以记言〔25〕,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26〕。
日幕途远,人间何世〔27〕!将军一去,大树飘零〔28〕。壮士不还,寒风萧瑟〔29〕。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30〕;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31〕。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32〕;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33〕。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34〕;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35〕。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36〕;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37〕!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38〕;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39〕。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40〕。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41〕?江淮无涯岸之阻〔42〕,亭壁无藩篱之固〔43〕。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44〕;锄耰棘矜者,因利乘便〔45〕。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46〕!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灾〔47〕;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48〕。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49〕;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50〕。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51〕!况复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52〕;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53〕。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54〕。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55〕;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56〕。
——选自中华书局排印本《庾子山集注》
梁太清二年十月,大盗篡国,金陵沦陷。我于是逃入荒谷,这时公室私家均受其害,如同陷入泥途炭火。不想后来奉命由江陵出使西魏,却有去无归。可叹梁朝的中兴之道,竟消亡于承圣三年。我的心情遭遇,正如率部在都城亭内痛哭三日的罗宪,又如被囚于别馆三年的叔孙婼。按照天理,岁星循环事情当能好转,而梁的灭亡却物极不反了。傅燮临危只悲叹身世,无处求生;袁安居安常念及王室,自然落泪。以往桓君山的有志于事业,杜元凯的生平意趣,都有著作自叙流传至今。以潘岳的文彩而始述家风,陆机的辞赋而先陈世德。我庾信刚到头发斑白之岁,即遭遇国家丧乱,流亡远方异域,直到如今暮年。想起《燕歌》所咏的远别,悲伤难忍;与故国遗老相会,哭都嫌晚。想当初自己原想象南山玄豹畏雨那样藏而远害,却忽然被任命出使西魏,如同申包胥到了秦庭。以后又想象伯夷、叔齐那样逃至海滨躲避做官,结果却不得不失节仕周,终于食了周粟。如同孔嵩道宿下亭的旅途漂泊,梁鸿寄寓高桥的羁旅孤独。美妙的楚歌不是取乐的良方,清薄的鲁酒也失去了忘忧的作用。我只能追述往事,作成此赋,聊以记录肺腑之言。其中不乏有关自身的危苦之辞,但以悲哀国事为主。
我年已高而归途遥远,这是什么人间世道啊!冯异将军一去,大树即见飘零。荆轲壮士不回,寒风倍感萧瑟。我怀着蔺相如持璧睨柱之志,却不料为不守信义之徒所欺;又想象毛遂横阶逼迫楚国签约合纵那样,却手捧珠盘而未能促其定盟。我只能象君子钟仪那样,做一个戴着南冠的楚囚;象行人季孙那样,留住在西河的别馆了。其悲痛惨烈,不藏于申包胥求秦出兵时的叩头于地,头破脑碎;也不减于蔡威公国亡时的痛哭泪尽,继之以血。那故国钓台的移柳,自非困居玉门关的人可以望见;那华亭的鹤唳,难道是魂断河桥的人再能听到的吗!
孙策在天下分裂为三之时,军队不过五百人;项藉率领江东子弟起兵,人只有三千。于是就剖分山河,割据天下。哪里有号称百万的义师,竟一朝卷甲溃败,让作乱者肆意戮杀,如割草摧木一般?长江淮河失去了水岸的阻挡,军营壁垒缺少了藩篱的坚固,使得那些得逞一时的作乱者得以暗中勾结,那些持锄耰和棘矜的人得到乘虚而入的机会。莫不是江南一带的帝王之气,已经在三百年间终止了吗!于此可知并吞天下,最终不免于秦王子婴在轵道旁投降的灾难;统一车轨和文字,最终也救不了晋怀、愍二帝被害于平阳的祸患。呜呼!山岳崩塌,既已经历国家危亡的厄运;春秋更替,必然会有背井离乡的悲哀。天意人事,真可以令人凄怆伤心的啊!何况又舟船无路,银河不是乘筏驾船所能上达;风狂道阻,海中的蓬莱仙山也无可以到达的希望。因踬者欲表达自己的肺腑之言,操劳者须歌咏自己所经历的事。我写此赋,为陆机听了拍掌而矣,也心甘情愿;张衡见了将轻视它,本是理所当然的。(曹明纲)
【注释】
〔1〕粤:发语辞。戊辰:梁武帝太清二年(548)岁在戊辰。建亥之月:阴历十月。〔2〕大盗:窃国篡位者,此指侯景。移国:篡国。《后汉书·光武帝纪》赞曰:“炎正中微,大盗移国。”金陵:即建邺,今南京市,梁国都。《南史·梁武帝纪》:“太清二年八月戊戌,侯景举兵反。十月,……至建邺。”〔3〕窜:逃匿。荒谷:《左传》杜预注:“荒谷,楚地。”此指江陵(今湖北江陵县,古楚地)。《北史·庾信传》:“侯景作乱,梁简文帝命信率宫中文武千余人营于朱雀航。及景至,信以众先退。台城陷后,信奔于江陵。”公私:公室和私家。涂炭:谓陷于泥涂炭火。《尚书》:“有夏昏德,民坠涂炭。”〔4〕华阳:华山之南。阳,山南。此指江陵。奔命:奉命奔走。梁元帝承圣三年(554),庾信奉命由江陵出使西魏,十一月,江陵被西魏攻陷,信遂留长安未归。〔5〕中兴:指梁元帝于承圣元年(552)平侯景之乱,即位江陵。道销:中兴之道销亡。甲戌:承圣三年岁在甲戌。《南史·元帝纪》:“承圣三年,魏使于谨来攻。……十一月,魏军至栅下,帝见执。魏人戕帝。”〔6〕“三日”句:《晋书·罗宪传》:“魏之伐蜀,宪守永安城。及成都败,知刘禅降,乃率所部临于都亭三日。”临,《左传》杜注:“哭也。”都亭,都城亭阁。〔7〕“三年”句:《左传·昭公二十三年》:“晋人来讨,叔孙婼如晋,晋人执之,……乃馆诸于箕。”按“三年”不知所指,或信为此赋时被羁已三年?俟考。〔8〕天道:天理。周星:即岁星,也称太岁,木星,因其一十二年绕天一周,故名。物极不反:指梁朝就此一蹶不振、再难恢复。〔9〕傅燮:字南容,东汉末年人。无处求生:据《后汉书·傅燮传》载,燮为汉阳太守,王国、韩遂等攻城,城中兵少粮乏,其子劝燮弃城归乡,燮慨叹:“汝知吾必死耶!……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禄又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必死于此!”遂令左右进兵,临阵战死。〔10〕袁安:字邵公,后汉时人。自然流涕:《后汉书·袁安传》:“安为司徒,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噫呜流涕。”〔11〕桓君山:即桓谭,字君山,后汉时人。著《新论》二十九篇。志事:一作“志士”。〔12〕杜元凯:即杜预,字元凯,晋代人,有《春秋经传集解》。其序云:“少而好学,在官则观于吏治,在家则滋味典籍。”〔13〕自序:古人著书往往有自序记述身世和写作旨意。桓谭《新论》自序今佚。〔14〕潘岳:字安仁,晋代诗人。始述家风:潘岳有《家风诗》,自述家族风尚。〔15〕陆机:字士衡,晋代诗人。先陈世德:陆机有《祖德赋》、《述先赋》,又《文赋》:“咏世德之骏烈。”〔16〕二毛:指头发有黑白二色。丧乱:指侯景之乱和江陵沦陷被留西魏。时信年四十左右。〔17〕藐:远。“藐是”一作“狼狈”。暮齿:暮年。〔18〕《燕歌》:指乐府《燕歌行》。《乐府诗集》引《广题》曰:“燕,地名也,言良人从役于燕而为此曲。”《北史·王褒传》:“褒作《燕歌》,妙尽塞北苦寒之言。元帝及诸文士和之,而竞为凄切。”今《庾子山集》中亦有此作。〔19〕楚老:代指故国父老。旧说引《汉书·龚舍传》,谓楚人龚胜于王莽时不愿“一身事二姓”,“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庾信世居楚地,故引此事深惭自己身事二姓。泣将何及:《后汉书·逸民传》:“桓帝世党锢事起,守外黄令陈留张升去官归乡里,道逢友人,共班草而言。……因相抱而泣。老父趋而过之,植其杖,太息言曰:‘吁!二大夫何泣之悲也,夫龙不隐鳞,凤不藏羽,网罗高悬,去将安所?虽泣何及乎!’”〔20〕南山之雨:《列女传·贤明传》:“妾闻南山有玄豹,雾雨七日而不下食者,何也?欲以泽其毛而成文章,故藏而远害。”一说以山高在阳喻君主,谓迫于君命不敢不使魏。践秦庭:《左传·定公四年》:“申包胥如秦乞师,……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七日,……秦师乃出。”此喻己出使求和救急。〔21〕“让东海”二句:据《史记·伯夷列传》载,孤竹君之子伯夷、叔齐因相互推让君位,先后逃至海滨。武王灭纣,二人以为不义,遂不食周栗,饿死于首阳山。二句言己本以谦让为怀,却不能如夷、齐那样殉义。一说让东海句用《史记·齐太公世家》载齐康公十九年“田常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事,指魏、周换代。〔22〕下亭:《后汉书·范式传》载孔嵩应召入京,道宿下亭,马匹被盗。高桥:一作“皋桥”。《后汉书·梁鸿传》:梁鸿“至吴,依大家臯伯通,居庑下。”臯家傍桥,在今江苏苏州阊门内。二句言其旅途劳顿。〔23〕楚歌:楚地民歌。《汉书·高帝纪》:“帝谓戚夫人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24〕鲁酒:鲁地之酒。许慎《淮南子注》:“楚会诸侯,鲁、赵俱献酒于楚王,鲁酒薄而赵酒厚。楚之主酒吏求酒于赵,赵弗与。吏怒,乃以赵厚酒易鲁薄酒。奏之楚王,以赵酒薄,故围邯郸也。”〔25〕记言:《汉书·艺文志》:“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据此可知庾信为此赋,非惟慨叹身世,亦兼记史也。〔26〕“不无”二句:本嵇康《琴赋》序:“称其材干,则以危苦为上:赋其声音,则以悲哀为主。”〔27〕日暮途远:谓年岁已老而离乡路远。《吴越春秋》:“子胥谢申包胥曰:‘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远一作“穷”。人间何世:《庄子》有《人间世》篇,王先谦《集解》:“人间世,谓当世也。”二句感慨年老世变。〔28〕“将军”二句:《后汉书·冯异传》:“每所止舍,诸将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军中号曰‘大树将军’。”此以冯异自喻,言己去国,梁朝沦亡。〔29〕壮士:指荆轲。《战国策·燕策》记太子丹送荆轲易水上,“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二句言己出使西魏,一去不归。〔30〕荆璧:即和氏璧,因楚人和氏得之楚山而名。睨:斜视。连城:相连之城。二句典出《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赵惠文王时,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闻之,使之遗赵书,愿以十五城请易璧。……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相如视秦王无意偿赵城,……因持璧却立,倚柱,怒发上冲冠,谓秦王曰:‘……大王必欲急臣,臣头今与璧俱碎于柱矣!’……秦王恐其破璧,乃辞谢固请,召有司案图,指从此以往十五都予赵。……相如度秦王虽斋,决负约不偿城,乃使其从者衣褐,怀其璧,从径道亡,归璧于赵。”此指自己使魏被欺。〔31〕载书:盟书。珠盘:诸侯盟誓所用器皿。《周礼·天官·冢宰》“若合诸侯,则共珠盘玉敦”郑注:“合诸侯者必割牛耳,取其血歃之以盟。珠盘以盛牛耳。”二句用毛遂事。《史记·平原君列传》:“平原君与楚合纵,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毛遂按剑历阶而上,……谓楚王之左右曰:‘取鸡狗马之血来!’毛遂奉铜盘而进之,……于是定纵。”此言己出使西魏,未能缔约,梁朝反遭攻打。〔32〕“钟仪”二句:《左传·成公七年》:“楚子重伐郑。……囚郧公钟仪,献诸晋。……晋人以钟仪归,囚诸军府。”九年,“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与之琴,操南音,……文子曰:‘楚囚,君子也。’”此以钟仪自比,谓己本楚人而羁留魏、周,有类南冠之囚。〔33〕季孙:春秋时鲁国大夫。行人:掌朝觐聘问之官。西河:今陕西省东部。《左传·昭公十三年》载诸侯盟于平丘,邾、莒告鲁朝夕伐之,因无力向晋进贡。晋遂执季孙。后欲释之,季孙不肯归。叔鱼遂威胁说:“……鲋也闻诸吏将为子除馆于西河,其若之何?“季孙惧,乃归鲁。二句自比季孙而稍变其意,言己被留难归。〔34〕申包胥:春秋时楚国大夫。顿地:叩头至地。事见《左传·定公四年》:吴伐楚,申包胥至秦求兵,“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二句谓己曾为救梁竭尽心力。〔35〕“蔡威公”二句:刘向《说苑》:蔡威公闭门而泣,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之以血,曰:“吾国且亡。”此言己对梁亡深感悲痛。〔36〕钓台:在武昌。此代指南方故土。移柳:据《晋书·陶侃传》,陶侃镇武昌时,曾令诸营种植柳树。玉关:玉门关,在今甘肃敦煌县西。此代指北地。二句谓滞留北地的人是再也见不到南方故土的柳树了。〔37〕华亭:在今上海市松江县,晋陆机兄弟曾共游于此十余年。河桥:在今河南孟县,陆机在此兵败被诛。《世说新语·尤悔》:“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二句谓故乡鸟鸣已非身处异地者所能闻。〔38〕孙策:字伯符,三国时吴郡富春(即今浙江富阳)人。先以数百人依袁术,后平定江东,建立吴国。三分:指魏、蜀、吴三分天下。一旅:五百人。《吴志·陆逊传》:“逊上疏曰,昔桓王(孙策谥号长沙桓王)创基,兵不一旅,而开大业。”〔39〕项籍:字羽,下相(今江苏宿迁西南)人。江东:长江南岸南京一带地区。《史记·项羽本纪》记项羽兵败乌江,笑谓亭长曰:“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40〕“遂乃”二句:本贾谊《过秦论》:“宰割天下,分裂山河。”〔41〕百万义师:指平定侯景之乱的梁朝大军。卷甲:卷敛衣甲而逃。芟夷:删削除灭。据《南史·侯景传》载,侯景反,梁将王质率兵三千无故自退,谢禧弃白下城走,援兵至北岸,号称百万,后皆败走。又景曾戒诸将曰:“破城邑净杀却,使天下知吾威名。”〔42〕江淮:指长江、淮河。涯岸:水边河岸。〔43〕亭壁:指军中壁垒。藩篱:竹木所编屏障。〔44〕头会箕敛:《汉书·陈余传》:“头会箕敛以供军费”服虔注:“吏到其家,以人头数出谷,以箕敛之。”合从缔交:贾谊《过秦论》:“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原为战国时六国联合抗秦的一种谋略,此指起事者们彼此串联,相互勾结。〔45〕锄耰(yōu优):简陋的农具。棘矜:低劣的兵器。贾谊《过秦论》:“锄耰棘矜,不敌于钩戟长铩也。”因利乘便:“贾谊《过秦论》:“因利乘便,以宰割天下。此指陈霸先乘梁朝衰乱,取而代之。〔46〕江表:江外,长江以南。王气:古以为天子所在地有祥云王气笼罩。三百年:指从孙权称帝江南,历东晋、宋、齐、梁四代,前后约三百年的时间。〔47〕六合:指天地四方。贾谊《过秦论》:“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轵道之灾:《史记·高祖本纪》记高祖入关,“秦王子婴素车白马,……降轵道旁。”轵道,在今陕西咸阳市西北。〔48〕混一车书:指统一天下。《礼记·中庸》:“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平阳之祸:据《晋书·孝怀帝本纪》,永嘉五年刘聪攻陷洛阳,迁怀帝于平阳。七年,怀帝被害。又《孝愍帝本纪》记建兴四年刘曜陷长安,迁愍帝于平阳。五年,愍帝遇害。平阳,在今山西临汾县。〔49〕“山岳”二句:《国语·周语》:“山崩川竭,亡之征也。”〔50〕春秋迭代:喻梁、陈更替。去故:离别故国。〔51〕凄怆伤心:阮籍《咏怀诗》其九:“素质游商声,凄怆伤我心。”〔52〕楫:船桨。星汉:银河。槎:竹筏木排。张华《博物志》:“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53〕飙:暴风。蓬莱:传说中的三座神山之一。无可到之期:《汉书·郊祀志》:“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患且至,则风辄引船而去,终莫能至云。”〔54〕穷者:指仕途困踬的人。达:表达。《晋书·王隐传》:“隐曰:盖古人遭时则以功达其道,不遇则以言达其才。”何休《公羊传解诂》:“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二句说明自己作赋是有感而发。〔55〕陆士衡:陆机字士衡。抚掌:拍手。《晋书·左思传》:左思作《三都赋》,“初陆机入洛,欲为此赋。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曰:‘此间有伧父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复酒瓮耳。’及思赋出,机绝叹伏,以为不能加也,遂辍笔焉。”二句谓己作此赋即受人嘲笑,也心甘情愿。〔56〕张平子:张衡字平子。陋:轻视。《艺文类聚》:“昔班固观世祖迁都于洛邑,惧将必逾溢制度,不能遵先圣之正法也。故假西都宾,盛称长安旧制,有陋洛邑之议,而为东都主人折礼衷以答之。张平子薄而陋之,故更造焉。”二句谓己赋为人轻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⑻ 有《哀江南赋》全文及译文吗
《哀江南赋》,庾信作。
作者伤悼梁朝灭亡和哀叹个人身世,以其独特格局,陈述梁朝的成败兴亡、梁朝腐朽无能,侯景之乱和江陵之祸的前因后果。文字真实、凄惋而深刻。其格律严整而略带疏放,文笔流畅而亲切感人, 并如实地记录了历史的真相,有“赋史”之称。
《哀江南赋》序
庚信
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盗移国,金陵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销,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
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无处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凯之平生,并有著书,咸能自序。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风;陆机之辞赋,先陈世德。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下亭漂泊,高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追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籓篱之固。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锄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
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炎;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况复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
我之掌瘐承周,以世功而为族;经邦佐汉,用论道而当官。禀嵩、华之玉石,润河洛之波澜;居负洛而重世,邑临河而宴安。
逮永嘉之艰虞,始中原之乏主;民枕倚于墙壁,路交横于豺虎;值五马之南奔,逢三星之东聚;彼陵江而建国,始播迁于吾祖。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诛茅宋玉之宅,穿径临江之府。水木交运,山川崩竭,家有直道,人多全节;训子见于纯深,事君彰于义烈。新野有生祠之妙,河南有胡书之碣。况乃少微真人,天山逸民,阶庭空谷,门巷蒲轮;移谈讲书,就简书筠。降生世德,载诞贞臣,文词高于甲观,楷模盛于漳滨;嗟有道而无凤,叹非时而有麟。既奸回之奰逆,终不悦于仁人。
王子滨洛之岁,兰成射策之年。始含香于建礼,乃矫翼于崇贤;游洊雷之讲肆,齿明离之胄筵。既倾蠡而酌海,遂测管而窥天。方塘水白,钓渚池圆;侍戎韬于武帐,听雅曲于文弦。乃解悬而通籍,遂崇文而会武;居笠毂而掌兵,出兰池而典午。论兵于江、汉之君,拭玉于西河之主。
于是朝野欢娱,池台钟鼓。里为冠盖,门成邹、鲁。连茂苑于海陵,跨横塘于江浦。东门则鞭石成桥,南极则铸铜为柱。橘则园植万株,竹则家封千户。西賮浮玉,南琛没羽。吴歈越吟,荆艳楚舞。草木之遇阳春,鱼龙之逢风雨。
五十年中,江表无事。班超为定远之侯,王歙为和亲之使。马武无预于甲兵,冯唐不论于将帅。岂知山岳暗然,江湖潜沸,渔阳有闾左戍卒,离石有将兵都尉。
天子方删诗书,定礼乐;设重云之讲,开士林之学;谈劫烬之飞灰,辨常星之夜落。地平鱼齿,城危兽角;卧刁斗于荥阳,绊龙媒于平乐;宰衡以干戈为儿戏,缙绅以清谈为庙略。乘渍水以胶船,驭奔驹以朽索。小人则将及水火,君子则方成猿鹤。敝箅不能救盐池之咸,阿胶不能止黄河之浊。既而鲂鱼尾,四郊多垒。殿狎江鸥,宫鸣野雉;湛庐去国,艅艎失水。见被发于伊川,知百年而为戎矣。
彼奸逆之炽盛,久游魂而放命。大则有鲸有鲵,小则为枭为獍。负其牛羊之力,凶其水草之性;非玉烛之能调,岂璇玑之可正!值天下之无为,尚有欲于羁縻。饮其琉璃之酒,赏其虎豹之皮;见胡柯于大夏,识鸟卵于条枝。豺牙宓厉,虺毒潜吹;轻九鼎而欲问,闻三川而遂窥。
始则王子召戎,奸臣见胄。既官政而离逖,遂师言而泄漏。望廷尉之囚,反淮南之穷寇;出狄泉之苍鸟,起横江之困兽。地则石鼓鸣山,天则金精动宿;北阙龙吟,东陵麟鬬。
尔乃桀横扇,冯陵畿甸。拥狼望于黄图,填庐山于赤县。青袍如草,白马如练。天子履端废朝,单于长围高宴。两观当戟,千门受箭;白虹贯日,苍鹰击殿;竟遭夏台之祸,终视尧城之变。官守无奔问之人,干戚非平戎之战。陶侃空争米船,顾荣虚摇羽扇。
将军死绥,路绝长围。烽随星落,书逐鸢飞。遂乃韩分赵裂,鼓卧旗折。失群班马,迷轮乱辙。猛士婴城,谋臣卷舌。昆阳之战象走林,常山之阵蛇奔穴。五郡则兄弟相悲,三州则父子离别。护军慷慨,忠能死节,三世为将,终于此灭。济阳忠壮,身参末将,兄弟三人,义声俱唱。主辱臣死,名存身丧;狄人归元,三军凄怆。尚书多算,守备是长,云梯可拒,地道能防;有齐将之闭壁,无燕师之卧墙。大事去矣,人之云亡!申子奋发,勇气咆勃。实总元戎,身先士卒。胄落鱼门;兵填马窟。屡犯通中,频遭刮骨。功业夭枉;身名埋没。
或以隼翼鷃披,虎威狐假。沾渍锋镝,脂膏原野。兵弱虏强,城孤气寡。闻鹤唳而心惊,听胡笳而泪下。拒神亭而亡戟,临横江而弃马。崩于钜鹿之沙,碎于长平之瓦。
于是桂林颠覆,长洲麋鹿。溃溃沸腾,茫茫黩。天地离阻,神人惨酷。晋、郑靡依,鲁、卫不睦,竞动天关,争回地轴。探雀而未饱,待熊蹯而讵熟?乃有车侧郭门,筋悬庙屋。鬼同曹社之谋,人有秦庭之哭。
尔乃假刻玺于关塞,称使者之酬对。逢鄂坂之讥嫌,值耏门之征税。乘白马而不前,策青骡而转碍。吹落叶之扁舟,飘长风于上游。彼锯牙而钩爪,又循江而习流。排青龙之战舰,鬬飞燕之船楼。张辽临于赤壁,王下于巴丘。乍风惊而射火,或箭重而回舟。未辨声于黄盖,已先沉于杜侯。落帆黄鹤之浦,藏船鹦鹉之洲。路已分于湘、汉,星犹看于斗、牛。
若乃阴陵失路,钓台斜趣。望赤壁而沾衣,舣乌江而不渡。雷池栅浦,鹊陵焚戍。旅舍无烟,巢禽无树。谓荆、衡之杞梓,庶江、汉之可恃。淮海维扬,三千余里。过漂渚而寄食,讬庐中而渡水。届于七泽,滨于十死。嗟天保之未定,见殷忧之方始。本不达于危行,又无情于禄仕。谬掌卫于中军,滥尸丞于御史。
信生世等于龙门,辞亲同于河、洛。奉立身之遗训,受成书之顾讬。昔四世而无,今七叶而始落。泣风雨于《梁山》,惟枯鱼之衔索。入欹斜之小径,掩蓬藋之荒扉;就汀洲之杜若,待芦苇之单衣。
于是西楚霸王,剑及繁阳,鏖兵金匮,校战玉堂;苍鹰赤雀,铁轴牙樯。沉白马而誓众,负黄龙而渡江,海潮迎舰,江萍送王。戎车屯于石城,戈船掩于淮泗;诸侯则郑伯前驱,盟主则荀罃暮至。剖巢熏穴,奔魑走魅。埋长狄于驹门,斩蚩尤于中冀。燃腹为灯,饮头为器。直虹贯垒,长星属地。昔之虎踞龙盘,加以黄旗紫气,莫不随狐兔而窟穴,与风尘而殄瘁。
西瞻博望,北临玄圃,月榭风台,池平树古。倚弓于玉女窗扉,系马于凤皇楼柱;仁寿之镜徒悬,茂陵之书空聚。
若夫立德立言,谟明寅亮;声超于系表,道高于河上;更不遇于浮丘,遂无言于师旷。以爱子而托人,知西陵而谁望?非无北阙之兵,犹有云台之仗。
司徒之表里经纶,狐偃之惟王实勤。横雕戈而对霸主,执金鼓而问贼臣。平吴之功,壮于杜元凯;王室是赖,深于温太真。始则地名全节,终则山称枉人。南阳校书,去之已远;上蔡逐猎,知之何晚?
镇北之负誉矜前,风飙凛然。水神遭箭,山灵见鞭。是以蛰熊伤马,浮蛟没船。才子并命,俱非百年。
中宗之夷凶靖乱,大雪冤耻,去代邸而承基,迁唐郊而纂祀;反旧章于司隶,归余风于正始。沈猜则方逞其欲,藏疾则自矜于己。天下之事没焉,诸侯之心摇矣。既而齐交北绝,秦患西起。况背关而怀楚,异端委而开吴。驱绿林之散卒,拒骊山之叛徒。营军梁,搜乘巴渝。问诸淫昏之鬼,求诸厌劾之符。荆门遭廪延之戮,夏口滥逵泉之诛。蔑因亲以教爱,忍和乐于弯弧。既无谋于肉食,非所望于《论都》。未深思于五难,先自擅于三端。登阳城而避险,卧砥柱而求安。既言多于忌刻,实志勇而刑残。但坐观于时变,本无情于急难。地惟黑子,城犹弹丸;其怨则黩,其盟则寒。岂冤禽之能塞海?非愚叟之可移山。况以沴气朝浮,妖精夜陨。赤鸟则三朝夹日,苍云则七重围轸。亡吴之岁既穷,入郢之年斯尽。
周含郑怒,楚结秦冤。有南风之不竞,值西邻之责言。俄而梯冲乱舞,冀马云屯。俴秦车于畅毂,沓汉鼓于雷门。下陈仓而连弩,渡临晋而横船。
虽复楚有七泽,人称三户;箭不丽于六麋,雷无惊于九虎。辞洞庭兮落木,去涔阳兮极浦。炽火兮焚旗,贞风兮害蛊。乃使玉轴扬灰,龙文折柱。下江余城,长林故营;徒思钳马之秣,未见烧牛之兵。章曼支以毂走,宫之奇以族行;河无冰而马渡,关未晓而鸡鸣。忠臣解骨,君子吞声。章华望祭之所,云梦伪游之地;荒谷缢于莫敖,冶父囚于群师。硎谷折拉,鹰鹯批。冤霜夏零,愤泉秋沸。城崩杞妇之哭,竹染湘妃之泪。
水毒秦泾,山高赵陉;十里五里,长亭短亭;饥随蛰燕,暗逐流萤;秦中水黑,关上泥青。于时瓦解冰泮,风飞电散,浑然千里,淄渑一乱。雪暗如沙,冰横似岸。逢赴洛之陆机,见离家之王粲,莫不闻陇水而掩泣,向关山而长叹。
况复君在交河,妾在青波;石望夫而逾远,山望子而逾多。才人之忆代郡,公主之去清河。栩阳亭有离别之赋,临江王有愁思之歌。别有飘飖武威,羁旅金微;班超生而忘返,温序死而思归。李陵之双凫永去,苏武之一雁空飞。
若江陵之中否,乃金陵之祸始。虽借人之外力,实萧墙之内起。拨乱之主忽焉,中兴之宗不祀。伯兮叔兮,同见戮于犹子。荆山鹊飞而玉碎,随岸蛇生而珠死。鬼火乱于平林,殇魂游于新市。
梁故丰徙,楚实秦亡;不有所废,其何以昌?有妫之后,将育于姜。输我神器,居为让王。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用无赖之子弟,举江东而全弃。惜天下之一家,遭东南之反气;以鹑首而赐秦,天何为而此醉?
且夫天道回旋,生民预焉。余烈祖于西晋,始流播于东川;洎余身而七叶,又遭时而北迁。提挈老幼,关河累年。死生契阔,不可问天。况复零落将尽,灵光岿然!
日穷于纪,岁将复始。逼迫危虑,端忧暮齿。践长乐之神皋,望宣平之贵里。渭水贯于天门,骊山回于地市。幕府大将军之爱客,丞相平津侯之待士。见钟鼎于金、张,闻弦歌于许、史。岂知灞陵夜猎,犹是故时将军;咸阳布衣,非独思归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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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共性嘛,送别诗都离不了“南浦”、“杨柳”。 抒情手法基本都是托物寓情,情景交融。再送你一篇小文,看是否有所帮助。
千变万化为“言情”
——古代送别诗浅析
在我国古典诗歌的百花园中,有一朵光彩照人、不可小视的奇葩,这就是以别离为题材的诗歌,简称送别诗。古来送别诗究竟有多少?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唐诗鉴赏辞典》中称:“不计其数。”仅《唐诗三百首》中,送别诗就有三十首,约占全书的十分之一。写此类诗的,不仅有岑参、温庭筠等名家,还有王维、李白、杜甫等大家。南宋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指出:“唐人好诗,多是征戌、迁谪、行旅,别离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事实不正是如此吗?很多送别诗脍炙人口,成为千古传诵的名篇,其中有些名句,至今广为流传,被广泛运用。最突出的如“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等。
送别诗抒写离情别绪,是分离时迸发的情感火花。要把这种情感火花表达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清代著名诗人袁枚对此深有体会:“凡作诗,写景易,言情难。何也?景从外来,目之所触,留心便得;情从心出,非有一种芬芳悱恻之怀,便不能哀感顽艳。”此段话把情和景截然分开说得不确,但就“言情难”而言,还是有道理的。那么,送别诗是采用什么手法来“言情”,从而能“感动激发人意”的呢?本文试就此题,撷要浅析。
托物寓情,形象生动。就是采用托物或比物的手法来表达某种情谊或情怀。情谊是一种无形的东西,要把无形的东西变成形象的东西,就需要施展多种艺术手段,包括托物寓情在内。“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赠汪伦》)此句以水深比情深,形象性地表达了真挚纯洁的深情。名家赞道:妙就妙在“不及”二字,好就好在不用比喻而用比物手法,变无形的情谊为生动的形象,空灵而有余味,自然而又情真。此外,比较有名的托物寓情的诗句还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维《渭城曲》)这是托劝酒表达对友人的情谊。“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这是借托玉壶、冰心比拟诗人的操守和品格,以告慰亲友。这比通常的带口信报平安,泛泛的自我表白,要形象深刻多了。
寄情于景,情景交融。好多送别诗,表面上看犹如一幅幅秀美的风景画,没有什么情啊谊的。但仔细一品味,便可以从中体验到一股浓浓的、深沉的情愫。典型的句子,莫过于刘长卿的《送灵澈上人》:“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笙带夕阳,青山独归远。”这首诗写的是诗人送灵澈返竹林寺,虽不长,却句句如画。虽然字面上找不出一个情字,但从画面中仍可感受到诗人的情意。首先,全诗表达了诗人对友人的深挚的情谊。如“青山独归远”这句,“青山”点出寺在山林,“独归远”则显示出诗人伫立目送、依依不舍之情。其次,这首诗勾勒的是一种闲淡的意境。这种意境又是和诗人当时官场失意、萌生归意的心情吻合的,或者说是当时诗人心情的写照。由此可以说,此诗看似无情却胜有情。
运用富含哲理的至理名言,直抒胸臆。送别诗运用种种手法言情,并不排除在诗中选用恰当的语言,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关键是这种语言是否真切,是否具有“芬芳悱恻之怀”。很多人都熟悉《杜少府之任蜀州》中的几句诗:“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试想,如果缺乏如此四句诗,特别是前两句,这首诗能长期广爱青睐吗?同样,如果没有“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样的佳句,《别董大二首》(其一)能流传至今吗?当然这些名句并非孤立的,它同是一首诗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一个亮点。总之,把借景抒情等手法与选用至理名言直诉胸臆有机结合起来,便大大有助于从感性和理性两个层面上来深化诗意,从而把情言响、言高、言深。
作者:马银生 来源:江苏广播电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