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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鼻子

發布時間:2021-06-16 13:37:42

① 求郭敬明的一篇短篇小說

我們出生,成長,戀愛,結婚,生子,衰老,死去。

是那樣一個漫長而龐大的過程。雲可以變成雨水沖刷山路,蘆葦可以一直拔節倒插進天空,無數的樹木可以拔地而起然後重新倒下,甚至在這樣的時光里會有一些星星幻滅在宇宙里。而宇宙是另外一個更加漫長而龐大的過程。

是誰說,我們都相信骨灰盒才是我們最長久的家。

我們一定要快樂地生活,因為我們都將要死去很久。

可是在這樣漫長而又龐大的過程里,依然一直緩慢地出現著各種面容平凡的人和事,而這些,都是這個喧囂的世界裡,最最平凡的傳奇。

他是一個很紅的歌手。她是一個很普通的大學生。

在他還沒有成名以前,他們就已經戀愛了。而後來男孩子越來越有名,幾乎不怎麼去學校了。所以,女孩子開始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騎著車去教務處領新的教材。

他每個周末都會去不同的城市做宣傳,通告往往是從下飛機開始就不停,一直忙到晚上

等所有的工作人員都休息之後,男生會用酒店的信紙寫信,在台燈下面,在陌生城市的夜色里,男生每次都覺得很孤獨,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味道,一天的工作又很辛苦,男生每次寫信都在想,要是現在她在身邊,就會輕輕地抱抱她,然後像個大孩子一樣撒嬌說,很累吶,早知道就不要出名了。

男生寫完後把信紙裝在酒店的信封里,第二天早上叫助手寄給女生。一年,兩年,三年。

男生越來越紅,不在學校的時候越來越多。而女生收到的信也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經常出現的三星級酒店到後來的四星級酒店到最後全部變成五星級酒店的華麗信箋。女生把這些信全部放進抽屜里。

可是最後還是分手了。甚至都沒有具體的原因。又或者,那些原因早就侵蝕了一整個紅色的心臟。

也沒有吵架,也沒有難過,只是安靜地抱了抱。女生把頭埋進男孩子的脖子時,聞到三年前剛認識他時他在球場上踢球時青春飛揚的味道,像是夏日最濃烈的陽光,瞬間湮沒了男生身上用慣的溫暖的TOUCH香味,聽到頭頂那些飛鳥掉落羽毛的聲音。整個大地都好安靜。

五年後,女生畢業進了一家大公司,也是過著空中飛人的生活,每周都會去各個城市開會。她的同事都知道她有一個本事就是不用查詢也知道當地酒店的電話號碼直接預訂房間。她被問到的時候就是笑笑也不說話。

除了她,誰都不知道,她的房間里有個櫃子裝滿了全國各個酒店的信封。

除了她,誰都不知道,她在入住每一家酒店的時候,都是住進一個記憶里。

很多年前,在同樣的這個地方,他就是這樣面無表情地跨進同一扇旋轉大門,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同一個地方等電梯,開門進了格局相同的房間中的某一間,用過同一種質料的毛巾,對著同樣大小的一塊鏡子刮過鬍子,躺在同一種浴缸里沉默不語,在同樣昏黃的台燈下拿起過筆,脫下外套掛進同一個衣櫥,站在同樣的落地窗前眺望過同一個城市的夜色,只是現在的夜晚,比很多年前更加璀璨。

轉眼韶華黯淡,歲月轟然倒地。塵埃覆蓋所有朝向光線伸展枝葉的矮草。

是不是當我走完你曾經走過的所有旅程,我就可以忘記你。

沉睡的不醒的夢,在多年前咣當一聲鎖進黑鐵的牢籠。我找不到人問,記也記不起。

你那邊幾點。

總是有著最真實的質感。那些昏昏欲睡的夏天。汗水浸透胳膊下的試卷。抬起頭陽光粗暴地刺進瞳孔。

我像是念高中念了三十年。三十年的時光像補丁一樣重重疊疊地打在我那一小段三年的生命線上。像是烙印在身體上的一塊繭。摸過去是突兀。硬硬的一小塊,不知道裡麵包裹了什麼。

那些在夢中安靜無聲的人群,像潮水一樣涌動在學校的各個角落。他們安靜地爬上樓梯,安靜地換上運動服,安靜地在夜晚充滿冷白色熒光燈的教室里做題,安靜地拿著飯盒跑向食堂,安靜地聽著寢室外面下雨的聲音,安靜地在黃昏的操場上跑步,安靜地在學校門口的小店裡挑選筆記本和黑色的水筆。

然後在高中畢業的那天安靜地湧出校門,湧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這些平凡的事情,卻在潮水一樣的年華退去之後,露出傳奇的肌膚紋理,上面是足夠照耀世界的鱗片。

在一個綜藝節目上看到兩個男生扮TWINS搞笑地表演著《飲歌》,我拿著可樂坐在電腦前面哈哈大笑,笑著笑著聲音低下去然後開始安靜地喝水。關上電腦之前去DOWNLOAD了這首歌到自己的IPOD里,然後一直聽一直聽。聽到《飲歌》的時候心裡微微地泛上年代久遠的光,那些光一團一團地聚在一起,在黑暗的心臟裡面游來游去,像是深海里那些發亮的寂寞的魚,所過之處照亮了那些刻在心壁上的圖畫和文字,像是去年秋天曾經的我拿著手電筒,用那一束微弱的光芒去照亮敦煌黑暗石窟中那些刻在岩壁上的花紋一樣,耳邊是嗡嗡的弦音,口中卻失了語。

那些敦煌大漠的傳奇,比不過你刻在桌面上模糊的字跡。

我們要一起高歌快樂上學去

我們是耶和華最寵愛的兒女

我們在時代與金曲之中失去

愛侶及同伴哪年再共聚

曾遇上幾多歌要天天唱六次

留下了幾多首我喜歡到現時

到最後明白最好不應得一次

曾伴我挨大過應該會知

在壽司店吃壽司的時候,和朋友們聊起《飲歌》,我說老子差點聽得熱淚盈眶。

這么多年過去,我早就不敢直接地講出心中的惆悵,也早就習慣用調侃的語氣去敘述自己的感傷當作平凡生活中的點綴。我早就習慣了用「我他媽的真是傷心啊」來表達我那些羞於啟齒的悲傷。我從來沒想去探求過這是被人攻擊多了自然有的一種防備,還是一年一年過去成長所帶來的虛偽讓我們不能直面傷痛。

就像我再也不會講,我很難過。

如同我早已習慣講,你去死吧。

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會躺在被窩里用筆寫下每天煩惱的高中男生。

你也再不是當初那個因為黃昏起風的操場空無一人就會感到傷心的女生。

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穿著白襯衣獨自騎車上學放學的男生。

你也再不是當初那個會在下雨天淋著雨獨自練習投籃的男生。

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喜歡在學校頂樓折紙飛機的男生。

你也再不是當初那個偷偷在課桌下面為男朋友生日織圍巾的女生。

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戴著耳機在凌晨的台燈下面用最平靜的表情聽最激烈的搖滾樂的男生。

你也再不是當初那個因為不小心看到前排女生露出的肩帶而突然脖子和臉都變得通紅的男生。

男生啊男生啊我們。

女生啊女生啊你們。

那天我看了一個好傷感好傷感的故事。故事裡寫,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們就會勇敢地講我愛你。當我們長成了大人,我們就永遠只懂得說我恨你。當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們就會流著眼淚說我很難過。當我們長成了大人,我們就永遠在臉上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說著我不在乎。而心裡早就被千刀萬剮血流成河。

《大逃殺2》里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成為大人,那麼就讓我們成為與他們不一樣的大人吧。

可是有人告訴過我。這是一個daydream。

我們都玩過這樣的游戲,把自己分數刺眼的數學試卷捏成一團然後用力地扔進抽屜裡面,最後依然會拿出來重新攤開。可是,在很多年前,我們把自己的人生就揉成了一團,卻不知道太過用力,這輩子就再也攤不成平整的紙面。

那些在我們年幼的時候發生的最最平凡的事情,都死在幾年前那一場暴雨或是烈日下面,鐵鍬一鏟土一鏟土地埋葬,隨年華一年一年打上堅硬的標簽。無論烈火還是冰雪,都無法讓其消失甚至淡化模糊,那是烙印在生命里的、不可磨滅的絕望。

荒草離離地覆蓋上墳冢。你還記得么?記憶的炎夏。

你還記得么?當年的我和你,戴著二十塊錢一對的戒指,在桌子底下拉著手,用兩根吸管喝著同一杯可樂,最後喝出紙杯的味道,聽到吸管里嘩啦嘩啦的聲音你就害羞地笑了。

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

他們從初中開始談戀愛,卻沒有任何的幼稚和玩笑的成分。他們認真地在一起,甚至把零用錢和吃飯的錢放在一起用,男生會等女生放學,回家的路上會告訴女生說十年後他會開著轎車到她的公司樓下等她接她下班回家,她記得他穿衣服和鞋子的尺碼,和其他女生逛街的時候看到好看的衣服會幫他買。

他們像是在一起很久的戀人。

女孩子生日的時候,男生沒什麼錢,可是卻很希望能夠送女生一份好的生日禮物。那個時候男生很喜歡打電玩,每一期的電玩雜志都會買。於是男生把家裡從小到大的所有電玩雜志全部找出來,賣掉換成錢去為女生買禮物。

可是最後還是分手了。

後來分手很多年之後,在一次朋友的相聚上,男生因為在另一個城市沒有回來,只有女生在場。當場有另一個女生很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愛情,說她和大學的男朋友都是合用生活費,兩個人沒錢買飯吃了,於是她吃一半她男朋友吃一半。

她聽了笑了笑,說,這個有什麼,我和他高中的時候沒錢買飯,買一碗,不是一人吃一半,而是他給我吃,他不吃。

說完後她自己愣住了,然後隔了半分鍾後她用手蒙住了臉。

是有什麼東西日漸在胸腔深處消失。

曾經以為永遠相伴我一生的友誼。

一群人手牽著手嘻嘻哈哈地朝前走,自己只顧著看前面璀璨的風景,只陶醉於越來越繁花似錦的兩岸,卻像是瞎子一般看不到自己身邊早就人去樓空。眉飛色舞地講著笑話卻不知

道身後早就是一片狼煙空無一人。日光一天一天從暗到明再到暗,身邊早就換過一輪又一輪從陌生到熟悉再回到陌生的臉。

這些,都是我最最悲觀的情緒。

朋友說我永遠都是最開心的人,我最會講笑話,最會協調氣氛,最會拉幫結伙地到處遊玩,可是我內心深處卻有著最黑暗的悲觀永遠演奏著葬禮進行曲。那是心中的幅員遼闊的黑色荒原。上空飛翔著成群結隊的烏鴉。朋友總是說我長了一張年輕單純的臉,卻有著黑色的絕望的心臟,永遠能敏銳地感覺和承受世界的丑惡與骯臟。

突然想起我好多年前在雜志上看到的春樹寫過的一句話,那個時候她沒現在這么有名,我也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窮小子,她寫的是:我就是這么熱愛絕望。

而時光行進到今天,我和她見面也只是唱歌喝酒放聲大笑。卻再也不聊起曾經心裡的悲傷和絕望。

我們變成了面目模糊的最平凡的生活英雄。活在自己烽煙四起的萬千疆域里。

我和hansey阿亮在樓下的一間很小很小的餃子店裡吃餃子的時候,我對著自己空盪盪的手腕心血來潮地說想去買只表,可是上帝作證我都是從手機上看時間。我哪有過戴手錶的習慣。

而阿亮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我和清和還有痕痕就在商量計劃你生日的時候一起合送你一塊表呢。

我拿著筷子微微地停了下來就感動了。

我之所以感動並不是因為他們記得我的生日,也並不是他們要送我我正好突然心血來潮想買的手錶,我之所以感動是因為現在才四月。而我的生日要到六月的夏天。

還因為他們說要合送。

因為我總是開玩笑說「太便宜的東西不要送哦」。於是我就又說了一次。而hansey對我翻個白眼說,他們都已經貴到要合送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哈哈哈笑了三聲,心裡說,我沒想要怎樣,我就只是死小孩,那種明明摔疼了還要嘴硬說一點都不疼的死小孩。

如果工作室的人,你們現在看到這些話,我想要告訴你們,盡管我在你們面前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批評你們,可是也請你們相信,在別人面前,我永遠都是最驕傲的表情,因為我都會告訴他們,我工作室的男孩女孩,都是最優秀的人。

還有無數的他們和她們。

他們都是世界上最平凡的男生女生。正是在年輕的歲月里,年華才沉澱得出如此純粹的晶體。

而很多很多的傳奇,只是單純地從河的此岸尋向渡往彼岸,卻找不到回程。

就像那些沒有勇氣寫下回信地址的人,那些信箋就從此懸浮在半空里,如果再碰巧收件人不詳,就會像被雨淋濕的紙飛機,轟然墜地。

就像他鼓著勇氣紅著臉抱了一大堆巧克力跑到隔壁班當著所有不認識的同學把所有的巧克力都放到一個女生的桌子上,含糊地說了什麼話都聽不清楚,然後就走掉。錯愕的女生甚至都來不及抬起頭記住他年輕的臉,是有挺拔的鼻子還是有比女生還漂亮的睫毛。而他落荒般地逃出教室之後,女生就把巧克力分給全班吃了。

就像一個走讀的男生,在下雨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喜歡的住校的女生沒有傘走回宿舍,於是自己騎著車穿著雨衣跑去學校,而又因為男生的粗心只穿了自己身上的雨衣,於是就把自己的雨衣脫下來悄悄放進女生的自行車車筐里然後興高采烈地淋著大雨回去。而那個女生看到自行車車筐里多出來的雨衣,也並無從知曉是誰的物品,於是就紅著臉叫好友悄悄送去給隔壁班的那個自己暗戀的班長。而第二天男生打著噴嚏來上課的時候,自己的雨衣被放在隔壁班的窗檯上。

就像一個女生第一次和自己心愛的男孩約會,五點的約會從下午一點就開始在家忙,在鏡子前換著一套又一套衣服,一遍又一遍地化妝卸妝再化妝。最後就遲到了。而那個男生因為女生的遲到變得很不耐煩,發了下脾氣然後就轉身走掉了。女生在回來的路上就哭了,眼淚弄臟了化好妝的臉,眼睛上的睫毛膏都化開來讓眼睛變得黑黑的一圈。她用手背抹了抹,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在她心裡,真的無所謂在別人面前有多醜,她只想在他面前變得好看。

——你說,有一天,我們都長大了,還會像現在這樣,因為各種各樣的小事而感動到落淚么?

——不會啊,長大了有忙不完的工作談不完的戀愛,哪有時間去感動。

——那這樣的人生不是很無聊么?

——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會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啊,冷酷的,或者溫情的,殘忍的,或者善良的。所以,怎麼可能去預計我們的人生呢。

——喂,那你總是在筆記本里寫下那些你感動的事情或者那些聽來的故事,到底是為了記得它們,還是要為了把它們忘記呢?

——那你說,我們從世界的各個地方聚攏到一起,共同揮霍掉這三年的時光,是為了相聚,還是為了分離呢?

——嗯……是為了分離後有一天能再相聚吧……

——……你別惡心我了,你是要准備演講題目么……

你說要陪我周遊世界卻比誰都走得更遠。

你說過要好好地生活卻在電話里哭得一塌糊塗。

你說過下次鳳凰花開的時候我們都要回來,站在學校大門口重新穿起笨重的校服重新拍那張你不小心閉了眼的畢業照片。

你說過那些詛咒我們侮辱我們的人只是因為我們過得比他們更好,所以我們永遠不要低下頭。

你說過我們承受的那些不白之冤那些莫名的責難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總有一天別人會看到我們揮動著翅膀認真而努力地在飛翔,我們所唯一需要覺得遺憾的事情只是說要證明這一切要證明我們自己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漫長的時間。我們可以等,不知道別人能不能等。

你說過就算被大雨淋濕了頭,我們也不能哭。就算被人打落了牙齒,我們也要用力地把那口血吐回到那個人的臉上去。

我們像一群驕傲的神的孩子,用盡全力地焚燒著自己的生命。

這是我們最最偉大的旅程。

是誰告誡以後的日子要振作不要平凡,要熬夜不要睡眠,要拼不要命,要理想不要錢。

是誰帶頭在畢業紀念冊上揮灑地簽名像是明星退場的表演。

如果有一天,時光都走遠。

這是好早以前學校廣播里放過的歌,那個時候我們還趴在課桌上安睡,中午的太陽曬燙我們年輕的臉。抽屜里還放著沒有洗干凈的飯盒,頭頂的電扇緩慢地轉動著帶出一陣一陣炎熱的風。

我們都還是那些穿著校服一臉懵懂表情的少年,我們都還站在當年夏日還未散去的海岸。朋友打電話來抱怨說一不小心竟然年齡都已經可以結婚了。我聽了哈哈大笑差點被可樂嗆

昏過去。

是啊,那些舊時光啊。考試啊早操啊放學啊春遊啊電影啊男生啊女生啊情書啊筆記啊期末排名啊掃除啊暑假啊我們的青春啊。

我不知道,你們現在都在哪兒了。

而心情並沒有隨著光陰風化成四散的粉末,它們凝固成珍珠,雖然在貝殼里疼痛了很久,卻終會在大海的某個深處,綻放溫柔的光芒。

它們叫做——傳奇。

無論你覺得這些話語多麼的矯情多麼的煽風點火,無論你認為我多麼的幼稚多麼的可笑,無論你認為這些最平凡的傳奇是多麼的經不了世事的風雪,但我還是誠懇地請你相信,我寫下它們時,有最認真的表情。

它們是雕刻在身上的刀口,一點一點放盡全身的血液,可是我還是帶著它們朝著天涯昏暗的盡頭走過去,它們是我身上雕琢的花紋,它們是我身上耀眼的勛章。它們隱隱作痛,它們沉默不語,它們是日光下,地球上,世界裡,最最平凡的傳奇。

② 求亦舒的一篇短篇小說!急~~

短篇的名字叫 《是的在劍橋》出自短篇集藍鳥記

全文如下:
我認識他,在劍橋。
是的,就是那個劍橋,劍橋大學,英國的劍橋,徐志摩的劍橋。
事實上他是英國人,在倫敦出世的。
在英國不與英國人說話似乎是不合情理的事,不過我很少與英國男孩子來往。我不大喜歡外國人。但是我撞到了他,我說撞,是真的撞。
事情是這樣的,請聽:
劍橋大學很大,分開好幾個學院,當時我從丘吉爾學院走到達爾文學院去,手上捧著一大堆書。我為什麼會在劍橋呢?因為我在劍橋渡假,我同學哥哥是丘吉爾學院的學生,所以我捧著他的書,替他做苦工。
我好好的在河邊走著,走著。
因為這條河太出名了,而我是鄉下佬進城,第一次看見這條所謂「康河」,少不免多瞧幾眼,人之常情,怪不得我。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有一個人大叫,「讓開!讓開!」同時是一陣鈴聲,「血淋淋的地獄!讓開!」
但是我回頭,已經太遲了。
一輛腳踏車撞了上來,騎車的人手中也捧著書,我被撞得一半身子掉在河裡,一隻手抓著了柳樹枝,整個草地都是書,這個人滾在玫瑰叢里,腳踏車兩輪朝天,還在轉動著。
我把自己的腿從河裡撈出來,牛仔褲全臟了濕了,一手青苔,撞得七葷八素,身上無處不痛,但是我第一件事是站穩,第二件事是撐著腰,第三件事是大聲尖叫:「你他XX的有種就站出來!沒有死就爬起來!讓我看清楚你那鬼樣蠢相!你會騎腳踏車不會?你這笨佬!」
他爬了出來。
我看到他那樣子,氣就消了一半。
可憐哪。
玫瑰叢。玫瑰有刺,他手臂上鉤得都是血,當然不會死人,但是襯衫破了,又淌血,看上去就很可怕。他跌跌撞撞的爬出來,坐在草地上,然後問:「我的眼鏡呢?」
我在書堆里找,眼鏡、眼鏡。找到了,一副金絲邊的眼鏡!玻璃居然還健全完整,我遞給他。
他戴上了,抬起頭來,看著我。不,瞪著我。
我也瞪回他。
中國人在外國要爭氣,不能吃虧。我干嗎要怕他?
他的頭發不長,但是很卷,清秀的臉,上唇蓄著鬍髭,下巴很漂亮,不算是一等一好看,但也不難看,即使蓄著鬍髭,也還看得出年紀很輕。廿五歲?
我不理他,開始把書自草地上一本本揀起來。
他也不起身,指著我說:「有人教過你走路沒有?有人教過你看路牌沒有?這條小徑是腳踏車專用的,我沒有必要避人,而且小姐,你也許沒有注意到,我襯衫上紅色的液體是血,人的血!」
我轉過頭去,「先生,我的情況也不太好,這是我唯一的褲子,先生,我差點整個人掉到河裡去了。」
「今天真倒霉!」他朝天空說:「老天,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你不會騎腳踏車,而且你應該感謝上帝,第一:你的眼鏡沒破,第二:我沒浸死——我不會游泳。」
「我的天!你是一個厲害的女孩子!」
我低頭繼續揀書,然後我呆住了。地下的書——
紅樓夢?
國語拼音法?
詞撰﹖
這不是我的書,不是我的,就是他的書!他的書?
他是英國人。英國人看紅樓夢﹖
我瞪著他。
他坐在草地上,回瞪我。
然後他問:「你是中國人?」
我點點頭。真問得多餘,難道我的長相似非洲人不成?
他笑了,「我念的是中文。你會講國語?」
我馬上表演,「先生,中國人不會講國語,就不配出國。」
「太好了!」他拍一下大腿。
「不太好,先生,你的手還在淌血,我想我們倆都該到診所去一趟,要不要我拉你起來?」
「說得慢一點,慢慢的我才聽得懂!」他幾乎是跳起來的。
他的國語很好聽,而且准。
我的天,真沒想到會撞到這么一個人。還會講國語。
我們把書揀了,把腳踏車翻過來,推著它一起到大學的診所去求救。醫生替他搽了葯,也細細的察看了我,他的傷口要三兩天才好,不過是皮肉傷,我的褲子一半已經幹了。
他很起勁,一副孩子氣!他問我:「你來劍橋城裡,有多早晚了﹖」
我有點感動,他那種說國語的口氣,完全是「啼笑姻緣」里那種大學生的氣質。於是我的怒氣全消了。
我說:「我不是劍橋學生,我只來渡一個周末。」
「啊。你打哪兒來﹖」還是國語,不是英文。
「曼徹斯特。」
「對不起,我沒撞痛你吧?」他問。
「沒有。對不起,我眼睛應該看著路。」
他笑了,笑起來真開朗,他側側頭,揮一揮手,「來!我請你去達爾文學院坐一下,我們到飯堂吃點東西。」
我想說有人在等我拿書給他,但是腳不由主的跟了他去。
「你叫什麼?」他問我:「貴姓大名?」
「小姓姜,名淡淡。」
「姜?哪個姜?那個淡?」
「有一個女字的姜,三點水兩個火的淡。」
「好名字!」他稱贊,「通常中國女孩子名字都太重復庸俗,美玲美芳的。『淡淡』,很好。」
我白他一眼。還有更好的名字呢,只是他孤陋寡聞而已。在家有一個寫稿的人,叫亦舒,那名字就不可多得的。他懂什麽。

不過他看紅樓夢。他看得懂嗎?
「我叫菲臘尊路斯。讀達爾文學院的語文系,我在修中文,我的碩士論文比較著重拼音,所以講得不好,也不夠流利,少練習的關系。」
「路斯?是不是玫瑰的意思?」我問。
他一怔,「是的。但是我從來沒想到過。玫瑰,那太女性化了。」他看著我。
「並不,」我說:「很漂亮,我會叫你玫瑰。」
「當心,別人會以為你是同性戀。」
我笑了。
「我的國語好嗎?最近我在看紅樓夢。」他很驕傲,「我的教授說我再進步一點便可以拿博士了。」
我橫他一眼,「說得很不錯。但是你的中文沒有我的英文好,懂外文有什麼稀奇?你看紅樓夢,我還看喬哀斯呢!我可沒告訴每個人我的英文第一流。」
他辯說:「但你們中文是這么難。」
「英文也不容易。」
「你真厲害。」他搖頭,「我以前也認得一個中國女孩子,她比你美多了,但沒有你厲害。」
我一怔,笑了。他很坦白。我是不美,但是我不靠臉吃飯,我是大學生,美不美有什麼關系?
我喜歡他的坦白。於是我們在飯堂里聊天。本來只打算喝一杯茶,結果喝了七杯。七杯。
因為我們開始聊紅樓夢。他是一個驕傲的英國男孩子,廿五歲 (我猜得不錯) ,體格很健康,一點也不纖細,但是一張臉卻有書卷味!學中文只有三年,說得好,也寫得不錯。幸虧我也有點底子,聚精會神的應付他,不然就會給他嘲笑了。

我說:「我的名字不算好,你看紅樓夢里這四姊妹的名字才好,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原應嘆息。」
「什麼?」
「原應嘆息。」我再重復一遍。
他明白了,真是聰明,多少中國人還沒看懂這四個名字,他一經提示就明白了。他看著我,眼神是這么復雜,其中有羨慕、有妒忌、有感嘆、有欣賞、有快樂,我很高興,一個外國人,對中國文化有這樣的感情,這樣的熱衷,是難得的。

他忽然明白了,英國再好,可是中國更好,沒有比中國更好的了。
「你曉得我剛剛說的話?」他握住我的手,「我說你不美,我錯了,我改正,你很美,真的,不騙你。」
我沒有縮手。在英國握手太平常了,我們畢竟是在用國語交談,我回答:「你說我美,只不過是哄我,想我解釋更多的紅樓夢給你聽,好讓你資料大增,早日完成博士論文,是不是?」我笑。
「你太看輕我了。除了中文,我還會德文法文拉丁文日文義大利文。我是語言學家。」他說:「我是德國語文學士。」
「你還是吹牛家自戀狂家。」我微笑。
他不以為忤。七杯茶之後,我把書交給了同學的哥哥,回到旅館先換了長裙,跟他一起吃飯,因為他請我吃飯,晚上天氣涼,他穿了毛衣,手上的傷痕看不見了。我們在河畔散步。一直講話。
天氣很清朗,看得到所有的星。我的天這真是很浪漫的。我喜歡聽他說國語,他好學,他用心,而且練習了幾個小時之後!國語真的流利得多了。我們一直在草上走著。英國潮濕,沒多久我的裙子下截就濕了。

他說:「我希望我的中文跟你的英文一樣好。」
「過獎過獎。」我說:「但是我四歲進英文幼兒園,念英文小學、英文中學、英文大學,不好該槍斃。」
「誰教你中文?」他奇問:「通常念了英文中文便差。」
「我有一個哥哥,他中文好,我受他影響。玫瑰,別心急,慢慢來,我覺得你已經不錯了。」
「玫瑰?」他笑,停下步來,「你真叫我玫瑰?」
「為什麼不?我喜歡這名字。誰規定男孩子不能叫玫瑰?」我笑著反問:「而且路斯根本是玫瑰的意思。」
「你可喜歡我?」他問。
「嗯,不然為什麼跟你出來吃茶吃飯?」我也問:「你喜歡我?」我看著他。
「彼此彼此。」他用得很恰當。
我笑了。
奇怪。我沒有當他是外國人。而且我喜歡他。一般的英國人惰性重。他沒有這毛病。他的幽默感是驚人的,可愛的,惹笑的.甚至孩子氣的。
反正是暑假,我多留了三天,至少我打算多留三天。我向旅館預定了房間。因為他寫了一張字條給我,中文的―—「希望你多留幾天,為了劍橋,為了我的論文,為了你的假期。玫瑰。」看了這樣的字條,我笑得滾在床上——玫瑰。一個男孩子叫玫瑰。而且他簽著玫瑰。

他一早來敲我的房門。我們劃了船,吃香腸麵包,走遍整個劍橋大學,在圖書館里孵了半天,改他的卷子,到他的宿捨去坐。
他的房間是三號A。老房子,恐怕有三百多年了。但是中央暖氣是新裝的,很暖和。從窗口看出去,就是那條河。這是一間美麗的房間,這也是一間美麗的大學,而菲臘尊路斯,他是一個美麗的男孩子。
第二天我陪他打網球,我們在河裡游泳,再去看一場電影,吃了很多,他要付錢,我不讓他付。晚上他來我的房間,我們研究了半天國語,什麼字該是尖音!什麼字該是圓音。我教了他一苜詞。
詞說:「今年花比去年好。
只見明年花更好。
知與誰共。」
我問:「你看得懂嗎?玫瑰?」
他說:「我或者不大會騎腳踏車,但是不至於笨到你想像的地步。我懂這詞。」
「你喜歡嗎﹖」
「我喜歡它,我也喜歡你。」
「謝謝你。」我說。
到了外國,我是寂寞的,沒想到可以與一個英國男孩子談辭,通常連中國男孩子都沒有這種興趣。我喜歡他,真的。我認識許多會講國語的外國人,他不過是其中之一,沒有什麼稀奇。但是他有一種獨特的味道―—孩子氣?廿五歲不算太小了,是什麼呢?我不明白。但是他那種氣質使我在劍橋多留了三天。

我幫了他許多忙,關於功課上面的疑問。
他說:「下次我見你,我們可以談秦可卿的問題了。」
他還是對紅樓夢有興趣。
後來下雨。我們靠在傘下去喝酒。附近有一間酒吧,專賣啤酒,開了大概有一百多年,我們兩個人買了瓶甜馬添尼,加了冰,就喝起來。他告訴我他的故事。
他是獨生子,在德國留學兩年,德文好得離奇,功課一直不錯,畢業後暫時還沒有打算,不過以他那種才能,不怕找不到工作,然後他問我的故事。
我答不出。
他懷疑的問:「你家很有錢?」
「沒有什麼錢。」
「外國學生多數有錢。你父親開什麼車子?」
「不過是麥塞底斯三五OSLC。」我笑。
他白我一眼,「還說沒錢,你怕我綁你票?」
我笑。
「喂!你能不能喝,我不想把你灌醉。」他問。
「當然能喝。」這不是假話。
不過半瓶子馬添尼是多了一點,我有點昏昏的。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忽然知道他為什麼吸引我了。因為他有文學家的腦袋,卻有科學家的體格。
我問,輕聲的問:「你愛過人嗎?」
「愛過,很痛苦。」他也輕聲反問:「你愛過人嗎?」
「嗯,後來鬧翻了。」
「為什麼?」
「因為他堅持蝴蝶是毛蟲變的,我說是梁山伯祝英台變的。」我解釋,「你明白?人各有志。」
「梁山伯祝英台?」他問。
「我明天把這個故事告訴你。」我說:「你的教授該自殺,連梁祝都不告訴你。」
「我該早點認識你。」他說著用手點了點我的鼻子。
「為了你的論文?」我取笑。。
他握住我的手,吻了我的臉。笑了,「你說是不是為論文?你在曼徹斯特,跟誰一起玩?」
「玩?我沒有男朋友。」
「我不相信。」
「拉倒。」
他又吻我的臉。然後是鼻子,然後是唇。
我說:「玫瑰,當心,我們才認識了三、四天。」
但是在這酒吧里,每個人都摟著每一個人,他們開始唱歌。我不會唱,只是默默的欣賞著。
玫瑰抓著我的頭發不放,彷彿一根根的在數。我轉頭看他。
他說,「多麼奇怪的頭發,這么黑,這么亮,幾天洗一次?」
「你不是說以前也有過中國朋友?」
「她染了頭發,而且熨得一個個卷卷的。」他說:「告訴我。」
「好,我隔天洗一次頭,而且直,而且黑,而且我沒有辦法,因為養下來就如此。」
「你不大喜歡我是不是?」他問。
「為什麼?」
「你答我的問題,總沒有溫柔的感覺。」他說。
我說:「玫瑰,劍橋達爾文學院沒有你不行,我沒你可絕對活得下去,別擔心,我不懂溫柔,否則早嫁出去了。」
「至少這個微笑是溫柔的。」他說。
「謝謝。」
「你喜歡劍橋?」
「嗯。」
「你男朋友可寂寞了。」
「玫瑰,」我說:「看,我沒有男朋友,而且我在這里,也不想討論男朋友的事情,你不介意吧?」
「如果你沒有男朋友,我可以吻你吧?」
「這不是中國人的習慣;吻一個陌生男人,我已經頗為入鄉隨俗了。玫瑰。」
他笑,「我真喜歡你叫我玫瑰,真的。玫瑰。我的天。」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柔和,但是我靠過更柔和的肩膀,我認識很多男孩子,他是突出的。他在我耳邊說德文。我自然聽不懂,但是卻很悅耳。然後他說法文,我的法文還可以,他說:「……如果我們是愛人多麼好,你可以到我房間來睡一覺。」我用法文說;「滾你的蛋,你這只大狗!」他笑了,搖著頭,然後他用他那略略京片子的口音說:「你真可愛,你真可愛。」

他有點醉,他不承認。我也有點醉,我也不承認。我拿出煙來抽,他說是壞習慣。他真健康。
我說:「你不但身體健康,思想也健康。」
「不,」他說,「我的思想臟得很。」
我笑了。
他會是一個好男朋友。大方,坦誠,學識這么好,人也長得帥!我喜歡他那種幽默感,他常常拿自己來開玩笑,卻不得罪別人。是的,我們認識才三、四天,那又有什麼關系呢?時間不是因素,人才是因素。

我們談著談著談著。
我覺得很累。我問:「玫瑰,我們回去吧。」
「好的。」他扶起我。
我們走回去。還在下雨。涼得很。英國就這樣,有太陽就暖和,沒太陽就陰,下雨馬上有秋天的感覺。他摟著我,送我回旅館。
旅館的房間很小,他替我擦乾頭發,等我換了衣服,把濕裙子浸在肥皂水裡,然後叫我上床,他替我把被子掖好,當我像小孩子一樣。我伏在床上,有點感動。我們是好朋友,我會寫信給他,不像一般人想像,我們沒有再擁抱接吻。

他撥開了我的頭發。「我愛黑頭發,黑頭發在白色的枕頭套上有一種說不出悲劇性的美麗,」他輕問:「你家裡的枕頭套是什麼顏色?」
「家?哪個家?在台北家,我枕頭套是咖啡與米色條子的,另外,是橙色鐵銹色的花。在曼徹斯特,是深淺咖啡色的格子。」
「你喜歡這一類顏色?」
「是的。豆沙色,米色,咖啡色,玫瑰謝了之後的顏色,我都喜歡。」我說。
「你後天才走?」他問:「你走後我就謝了。」
「不一定。」我微笑。
「請多留幾天。」他說:「我把你搬到大學里空的宿捨去,有些學生回家渡假了,不但干凈,也便宜得多。」
我點頭。
「叫我一聲玫瑰。」他吻我的臉額。
「玫瑰。」我說。
「再見,好睡。」
「再見。」我說。
他走了。
窗外是瀟瀟雨。我沒有睡好。我相信他一定睡得很熟。男孩子多數沒心事。我在想將來。我們之間有七個小時旅行車的空間。如果他真成了我的男朋友,周末我們來回跑,會累死,而且功課也做不好。管他呢,我翻一個身,現在是暑假,我還有一個多月空閑,一個多月後的事,誰去管他?

連明天是晴是雨,我還不清楚呢。
真的,誰曉得第二天的事情?
第二天大清早就有人來敲我的房門。我醒了。我睜開眼睛,看手錶,七點半。
「玫瑰?」我含糊的提高聲音,「請進,玫瑰。」
他走進來,關上了門。
我說:「早,玫瑰,這么早?」我轉過去,呆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玫瑰,而是一個外國女人,廿多歲,長得很壯健,不好看,但也不難看,她板著臉,瞪著我。我吃驚了。
「小姐,」我說:「你走錯了房間。」
「我沒有走錯。」她的聲音是冰冷的,「我的名字叫莉莉。我是菲臘的未婚妻。你就是那位中國小姐吧?」
我明白了。
我翻起身來,找到晨褸披上,「請坐。」我說。
她坐下來。「我請你離開菲臘。」她很直截的說。
「但是……」我笑了,「你誤會了,小姐,菲臘與我才認識了幾天,我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她注視我,「但是他的心卻在你的手上。我已經有三天沒見他人了,昨夜我在他宿舍等他回來,他坦白的說,他愛上了一個中國女孩子。」
我不客氣的說:「那是他的選擇,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根本沒有理由闖進我房間來說上一大堆不禮貌的話,我一向以為外國女人的好處是爽快,一拍兩散,毫無怨言。而且我對於玫瑰——菲臘沒有——沒有特別的好感,我不愛他,我們只是談得來而已。」

忽然之間,這個叫莉莉的外國女子哭了。她說:「但是我愛他。我愛他。」
「那麼你與他去談,我無能為力。」
「你是中國人,中國有一句話:「君子不奪人之所好」。」她抬頭,懇切的看著我,哀求的看看我。
我詫異她竟會知道這句成語。我軟了下來,「我不是君子,」我說:「但是我沒有奪他的意思。如果他沒有女朋友,很好,我可以與他在一起,如今,我答應你,我們中國人講究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答應你,我不再見他。」

「謝謝你。」她喃喃的說:「謝謝你。」
「如果他再碰到另外一個女人呢?」我問她:「你怎麼辦?」
「不會的。」我們在一起有五年了。我們一起念大學,到了第三年,助學金不夠用了,他繼續讀碩士,我出去工作,把薪水幫助他,我們在一起一直很好,不騙你,他愛我,我也愛他,五年了,我們一年後就要結婚的。我不怪他,你……你實在是美麗的。」她仰頭看著我。

我也獃獃的看著著她。難怪她會中文。
她哭得這樣厲害,眼睛上的化妝全糊了,青黑一片,好象給誰打了一拳似的。我同情她。我不是故意的,玫瑰並沒有提起過她,我不是故意的。天下的男人那麼多,天下可愛的男人也很多,沒有玫瑰,我又不是活不下去,有了他,只不過多高興幾天。但是玫瑰對她來說,卻是一半生命,我不是君子,但玫瑰還不至於令我做對不起良心的事。我嘆了一口氣。

玫瑰。
他是一個可愛的男孩子。
多麼可惜。我看著窗外。我們有過那麼快樂的三天。他也一定很快樂,他與他的「劍橋城裡」。
只是昨夜,我還在想,我幾時應該再來看他,我是否應該在劍橋渡過整個暑假,是否應該去見他的教授,一起談紅樓夢。
然而今天早上,這個女人來了。一切就完了,人生。人生。
我轉過身去。我說:「我現在就收拾行李,別擔心。」
她抬起頭來,感激莫名:「……我現在明白中國人了,為什麼菲臘一直說中國人是最好的。」
我微弱的牽牽嘴角,「他很好,他只是開玩笑,你們會結婚的,別擔心,他只是開你玩笑。」
「謝謝你。」她說。
「再見。」我說。
我替她開門。她忽然吻了我的臉,然後走了。
是的,我們中國人愛做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收拾得極快,我怕玫瑰來了,會看見我。收拾好了,我拿了我的小箱子,走過達爾文學院,走到他的宿舍,朝他的窗口看了很久。那是一間出名的宿舍,叫「老格蘭納里」,幾百年了。我走過康河,我去買了一張哺士卡,哺士卡上有那間宿舍。

我畫了一個箭嘴,指著他的窗口,然後我就走了。
我再也沒有見他,當然。
中國人言出必行。
但那張哺士卡我卻保存著。而且那快樂的三天,我也記得。如果他看了紅樓夢,他會明白。千里搭長棚,無不散的筵席,這樣只有好。到他八十歲的時候,他會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劍橋,他曾經與一個中國女孩子渡過很快樂的三天。他會忘記我的名字,但是他不會忘記我叫他玫瑰。玫瑰,本來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

我用電報寄了一朵玫瑰給他。他會明白。他的女朋友也會告訴他,遲早他會知道。而我,獨自一個人坐在曼徹斯特的房間里,老實的說,我很難過,因為我幾乎愛上了他,因為我們只共處了三天。因為……因為近年來,我如意的事很少。

玫瑰。

③ 找一篇諷刺短篇小說

《自知之明》 紀伯倫
貝魯特。
一個細雨蒙蒙的夜晚,賽里姆坐在寫字台前,台上放著許多古書和紙。
賽里姆正在讀一篇哲學通信,那是蘇格拉底示意門生柏拉圖要有「自知之明」的一篇文章。
賽里姆邊細讀文中那些珍貴字句,邊回憶哲學家及導師們關於這個問題的論述。他發現,西方思想家無不堅守蘇格拉底的思想,東方學者也都遵循蘇格拉底的教誨。讀著想著……賽里姆的思想完全沉浸在了「自知之明」題目中,禁不住突然站起來,伸展雙臂,高聲喊道:
「是的,是的!自知之明乃各門學問之母!我嘛,應該知道自己。我完全了解自己。了解我的個性,細微入里,我理當揭開我心靈的幕簾,除去心靈深處的飾物,同時闡明:我的精神存在的意義在於物質存在,物質存在的秘密在於精神存在。」
賽里姆侃侃而談,激情洋溢,異乎尋常,雙目間燃燒著渴求自知的火炬。之後,他走進隔壁房間,塑像似的站在上頂天花板、下到地面的巨大玻璃鏡前,留神觀看自己的身影,仔細端詳自己的面容,看過自己的頭形,又照自己的整個形體-…
就這樣,賽里姆站了半個鍾頭,彷彿永恆觀念已將宏偉思想降予他,使他憑借其力量,足以明察自己的靈魂深處,令其內心各個角落充滿光明。接著,他從容不迫地張開口,自言自語說:
「我身材矮小;拿破崙、雨果也都是小個子。
「我的前額狹窄;蘇格拉底、斯賓諾莎也都是窄額頭。
「我的前頂光禿;莎士比亞也有個光禿前頂。
「我的鼻子大,且有個彎兒;賽凡魯拉、伏爾泰和喬治·華盛頓,都生著鷹鉤鼻。
「我有眼病;使徒保羅和尼采亦均有眼疾。
「我的嘴大,下唇前凸;西塞羅和路易十四也都是大嘴凸唇。
「我的脖子粗;翰尼巴勒、邁爾蓋斯·安東尼奧也是粗脖子。
「我的耳朵長且外凸;拜倫、塞萬提斯也都生著一對扇風耳。
「我顴骨凸出,面頰下凹;拉菲特、林肯也是這樣。
「我的兩個肩膀不一般平,而是一高一低;奧比塔、艾迪布·伊斯哈格亦如此。「我手掌粗大,手指短小;佩利科、但丁也是這樣。
「總而言之,我體態瘦弱,就像大多數思想家那樣,因勞心而累垮了軀體。奇怪的是,我像巴爾扎克一樣,寫作或閱讀時,身邊總放著咖啡壺。此外,我像托爾斯泰和馬克西姆·高爾基,喜與平民交往。
「我一兩天才洗一次手臉;貝多芬、沃爾特和泰曼,都有這種習慣。奇妙的是,我像薄伽丘和倫勃朗,喜歡探聽女人的消息,希望知道她們在丈夫不在家時的所作所為。
「我饞酒,堪與諾亞、艾卜·努瓦斯、德彪西和馬爾羅相比;我貪食美味,可與彼得大帝和白什爾·舍哈比國王並論。」
賽里姆先生沉默片刻,然後用指尖摸著腦門,又說道:
「這就是我!這就是我的實際情況!古今偉人的特質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一個具有這樣優點的青年人,必定能在這個世界上干出一番偉大事業。
「自知之明乃格言之首。今夜,我已經了解自己。自今夜始,我將開始一項偉大的工作;那是這個世界啟示我的,並給我的靈魂注入了各種不同因素。我曾陪伴過人類的若干偉人,自諾亞至蘇格拉底、薄伽丘及艾哈邁德·法里斯·舍德亞格。我不知道我將開始的那項偉大工作是什麼。但是,像我這樣一個集物質與精神於一身的人,確乎是日夜所創造的奇跡。我已經了解自己。是的!憑安拉起誓,我已充分知道自己。願我的靈魂長在,個性永存,宇宙久在,直至我的大業告成。」
賽里姆先生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人的外觀掛在他那醜陋的面孔上,他邊走邊動,用貓叫聲混雜著骨頭碰撞的音調,重復著艾布·阿拉的詩句:
縱然僅留下我一個人,
也要創出空前的奇跡。
一個時辰過後,我們這位朋友身裹襤褸衣衫,躺在他那張破床上睡著了,鼾聲如雷,響徹天空;那響聲與其說像人打呼嚕,不如說更像石磨轟鳴。

④ 誰知道落落的一篇短篇小說《花是》求求求求求求求求!!!!!!

花是
——By 落落
改編自綠川幸《花之跡》

——我把認識你的過程畫成天台上的老鼠和它養的一盆芝蘭。星光滅絕的晚上它和它彼此以豆豆眼對視,這樣的夜裡瞬時浪漫無邊,涼意不動拂過你的腳趾,眷顧著你飽滿的夢和我謹慎的臉。

菊池醒來的時候又看見了桌角的花朵,端詳一陣,片刻里陽光變得猛烈,世界起了連綿羞澀的綠意。菊池把鼻子湊上前,偽裝它是一顆春天裡的蘑菇。嗅到森林靜靜,浮塵結伴落下濺起。凌子前天還分析說那朵花一定是個靦腆的男生為了表白而畫的,今天又改口講或許是上夜校的學生隨手塗的。菊池就笑她的前言不搭後語。把當初凌子用來嘲笑自己所謂的「桃花運」一個個反擊回去……「桃花運」,那樣濃烈的香,本就眷養在深宮美院,和自己的庭院隔得很遠很遠。
盡管如此,當菊池那天早上在自己的桌面上發現了留言般的簡筆畫——一朵孤寂而凌亂的花,晾在一季空曠里。它不動聲色地望向菊池,背景是這個好端端暖洋洋的日子——她的思緒就剎那被拉得很細很長,綳著微微的情緒。菊池念著凌子的話,應該是讀夜校恰恰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畫的沒錯了。她伸手去撫摩這小小的記號,大片大片的空白班駁在心底:「是什麼樣的人?」班級里一張張充沛的面孔填塞著空間,沒有相似的痕跡。

一天天過去,花變得越來越多。常常只是一個夜晚而已,它們就肆無忌憚地延續。這是多麼不可名狀的夜晚,菊池愣愣地想,就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從無到有,小心拾掇自己未來的繁華盛世。
那個真正雲淡風輕的日子,她忍不住,在空餘的地方臨摹了一朵相同的花朵。明了的線條和訴諸不清的內核,汩汩。時光在枝頭驕傲地來回,菊池看著桌面上愈加盤踞了大半個寥落的世紀的塗鴉,不悲傷的白天,有流雲寫下匆匆的長短句。但當潮濕的夜晚結束,太陽直直地指向自己的課桌,那裡連綿的花群和半真半假的春天,都已經被人擦得一干二干凈。菊池的背影僵硬,像吃了難堪的敗仗,有了羞辱——只有自己添加的醜陋的花,還在勉強維持著荒涼的笑臉。「是我的畫蛇添足,叫他討厭了罷?」菊池心裡爬出怕黑的嘆息。
放學後和凌子在車站分手,卻突然想起有東西落在教室里。菊池啪嗒啪嗒返身跑回去,啪嗒啪嗒的聲音甩在幽暗的走廊,填出讓人感嘆的背景。背景里有他削瘦敏感的側臉,就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同那朵生硬的花打著照面。他發現了菊池,轉過頭來看向自己。那清秀的眼和溫和的頭發,一層層向自己涌來,於是海龜和月亮都不再說話,它們安靜地依偎在海岸線,聽一場不絕的喧囂。

——它們長久地愛慕著,悄然不語,我的陽台上有了袖珍的彩虹,短短的橋只為了縮小一點稱不上差距的差距。那些美麗的事,那些配不上的美麗的語言。

他在菊池彎下身來拿出書本的時候問她:「是你的桌子?」得到了女孩肯定而疑惑的回答後歉意地笑了:「抱歉之前把你的桌子弄臟了,晚上讀書時我不自覺地就塗了幾筆。昨天看見你的畫才發現這不是我的課桌……昨天才擦乾凈,真是抱歉。」「沒關系,你畫的花,我很喜歡……嗯,我叫菊池。」正視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和敏感的鼻子,很好看的。都是很好看的。「謝謝。叫我倉田好了。」
菊池知道自己正在一條巨大的船上,無聲無息地迎來落日綻放的傷口和人魚華麗的晚裝。菊池想得緊張,弓身對他說「再見」匆匆跑了出去——那些美麗的花朵就隨著貴族小姐的嗚咽從窗口落入海里,它們分離或是團聚,須臾的瘋狂和漫長的寂寞,在浪起浪伏間來不及想。

「哎呀,原來是倉田君啊。」凌子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位和自己國中同班的舊友,菊池看見她昂揚的眉毛,想起昨天睡前期待的一場好夢,夢里開一生一世的花朵,直到再堆不上彎起腰身,世界那樣充裕,眼睛都被漲疼。
她傾聽著倉田完全不同自己棉布一樣平和的初中時光。那一度在顛峰疲倦的微笑。倉田是那種人好,長得好,還能畫在國際上得獎的習作的美術天才少年。雖然菊池才剛剛尷尬地聽聞,這些分別很久的記憶,在同城中卻千里萬里地追隨而來,終於挨到了腳邊,只吐得出精疲力盡的氣:「很有才能的,師從一名女畫家時卻傳出不不好的緋聞,搞得他再也畫不出畫了。」
胸口嘎嘎作響。那些故事出乎意料的轟華絢爛。完全不似那天傍晚他的臉,沉在井中,夜色闌珊,沒有和悲傷的瓜葛。菊池皺著疼痛的眉頭想起他淺色的眼神,他撫摩著自己的那朵花的手,他發現了自己抬頭望過來,望過來的時候天空默默裂開。

還是放學的時候,菊池找凌子找到學校後的保管倉庫里,她一下下地喊著,聲音回盪在灰撲撲的倉庫,死水微讕。卻猛地聽見頭頂有動靜,嚇得大叫,卻聽見一把恍惚的聲音:「是菊池?……我是倉田。」
菊池抬頭看向倉庫頂棚下被關閉的閣樓,她卻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一片封閉的空間。她向聲音的位置問:「你怎麼會,在這里?」倉田溫和的聲音因為距離的關系卻突然變得明顯,他說自己經常溜課到這里來,「這里很暗,叫我覺得安全」。倉田說自己正在工作呢,菊池弄不明白了,她期待地問我能爬上來看看么?倉田遠遠地笑了,菊池察覺——「抱歉不行,這里都是垃圾,很亂」——他笑得和那天一樣禮貌而好看吧。

終於還是告別說了聲再見,女孩返身離開,看一眼被幽閉的閣樓,真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菊池想,倉田。菊池想,倉田倉田……

——走過繁冗的下午,就是疲倦的黃昏。一世紀一世紀的星辰正在躍躍欲試,卻永遠參不透這兩者之間的默契。在遠離海水的乾涸的陽台,洶涌的是斷續的情愫。

他的樣子從各種說法中逐漸清晰,是一頭一無所有了被逼迫到走頭無路的動物,沒有了銳利的犄角只有一場不緊不慢的笑。菊池凝視住桌角上那僅存的花,這個一相情願的約定,承不了幾世幾載的歡喜。她想起倉田,她不再想。

再次的相逢有一片疾雲奕奕的天,所有的風都努力地搜刮著草間微妙的秘密。

菊池急匆匆地穿過小城後的荒原,天很涼,涼了就不願意停下腳步來看這世上僅剩的美好,青春做釀。
倉田坐在一處廢棄的台階上,一邊吃麵包一邊喂著大膽的小鳥。他沖她打招呼:「哎。」菊池的腳步停下,坐到他身邊。看他把麵包吃完,倉田有時側過臉來問她話,她就如實地回答。然後都沉默著,注視著日子尖利地駢闐而過,黑暗在其中大聲呼吸。菊池攏住自己被吹起的裙子,眼神示意他手裡大包的顏料:「要去畫畫?」
「不是。」他低頭掃了一眼那些絢爛的商標,「我只是要把這些顏料全部擠出來,扔掉。」
「哎?」菊池看著他抓住包袋的敏銳蒼白的手指,好象那裡會突然開出莫測的雲霞。
「就好比我喜歡塗花一般的形狀。」他拍拍身上的麵包屑站起身,菊池也趕忙跟著爬起來。兩人往前走,前面墨色的地平線。他的聲音漂浮於空氣之上雲靄邊緣,被風重新勾勒的脆弱的好看的臉龐。倉田說他自己總會察覺有些東西濺落在眼前,它們渺小飛快地墜地,隨後沿著中心向四處逃散。
「我總按捺不住想要把它們用筆捕捉下來,最後卻發現,我畫的其實是朵花。」
倉田把一整袋的顏料從左手換到右手,菊池也跟著從他右邊站到左邊。左臉看上去的倉田,是悲傷的。不是另一邊那樣填滿著隔膜的平靜的瞬間,輕易地停止自己的故事。菊池把心裡的石頭一個個擺開,長長的難看的一列——
「他們說倉田從前是那樣叫人驚訝的繪畫神童,但有了後來。」
「他們每次說倉田總是會說到『一蹶不振』和『流於平庸』。」
「他們說倉田曾經有滿心的畫,但現在卻再也不能表達了,即使他嘗試畫再多再多也不能表達。」
這處曾經坍塌的山谷,被默許了告別生命的境遇。菊池不發一語,看見頭頂像海水一樣流動的雲,悄悄地不可抗拒地就將倉田帶往灰暗的寂地。
女孩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要怎樣……才能把倉田,領回來呢?」
他的眼睛終於剎那變得透明,回望著那柔弱的頭發和纖細的脖頸,這一切的小心翼翼。你可以看見你的心不堪一擊,到頭來它為之奮斗的不過是透明的淚水而已。

——被越過的青春,被打碎的瓶子,被揮散的混沌,被釋放的夢魘,我想那些都與我們無關。就像它每天為她銜來窪處的水,她慢慢為它開一朵花。很久以前的認識,延誤到現在。

「你其實知道我的事……」倉田凝視著被菊池拽緊而皺起的衣角。他的心本來就在高處,那裡雲瀑無聲,日日掠過孤傲的虹。只是這樣無聲的寂寞,終於遭受了幾年前的打擊。可以聽見一切轟然倒塌的聲音,卻因為心在高處而叫魂魄不能自由,「你無法想像讓深信自己才能的人失望居然是那麼可怕的事情。可我不畫畫的話,就好象死去了一樣。」
別人是無法知道的,無法知道那些必須取之不盡的才華一夜之間就宛如夢幻。那些日夜尾行的責難和逼問,那些不折不撓的期盼和等待,那些暗中滋長的謠言和傳說,那些那些,那些這些,這些這些……全部。
「但是,倉田的畫,才是真正的花朵。」菊池揚起的臉,橫橫地攔截,「那些濺落逃離的『它們』,就是你的心。」

她目送著男孩的離開,他擺擺手笑著說,「再見」,他因為手裡大包的顏料而微彎著身,看起來力不從心而惶恐。菊池這樣目送著倉田。她轉過身往家裡跑去,路上開始下煽情的雨,不滂沱也不瓢潑,似有似無的迷離般的雨,很容易地把人打濕。

斷然的時光蜿蜒向前,經過我們成群結隊的寂寞和悲傷,那些雖然造作卻真實的花朵,從漲痛的心源源不斷地開放。結果春天居然變得寒冷,那些無從消化的情感,獵獵地在寒風下破土,永遠永遠不見了蝴蝶。

菊池更深地在課上睡覺,她把頭埋向那個刻骨銘心的季節,那裡有一朵自己的心。倉田再無法畫畫的那天起,那唯一與世界溝通的橋就蒸發成了彩虹。菊池揣摩著他心裡的歡喜和傷感,他理應享受的明媚和清澈,他那被干凈的臉所埋葬的痛苦——
「它們濺落到我眼前,飛快地墜地,然後迅速地逃開。我嘗試用筆去捕捉那慌亂的軌跡,最後卻發現,我畫下的是一朵花。」
「只有把這些顏料從我心裡擠出來,扔在這個世界上,那些充溢在我身體里的錯覺,才有被消化的舒暢……我知道你聽不懂呢。」

菊池把頭緊緊地埋在臂彎里,好象擁抱一面已經破碎的月亮。那個無從得知的世界,是倉田為自己留下的最後的黑暗和空白。它遙遠的遙遠的懸掛著,決然的決然的墜毀。那些好看的眼和好看的臉,那些好看的笑裡面難以捉摸的創傷。
「所以他只能塗鴉,那些花一樣的畫。不然心裡的情緒無從排遣,就會粉碎……我什麼也幫不了……什麼也不能做……但起碼惟一的——」

寧靜的溫暖的夜晚,燈光無暇。倉田站在桌前,那幅已經淡卻的塗鴉,和那行纖細的字搖搖欲墜:「我喜歡你。」

穿越時空而來的叫人惶恐的花朵,橫亘青春而至的洶涌湍急的河流,瀉出匣子而臨的漫無邊際的雲海,向著那一無所有的透明的心臟。
無數簡筆的花,從空中濺落,折斷在他的胛骨和眉間,卻依然,依然頑強地把他美好地覆蓋。
「我喜歡你。」

——念忘,今心亡心。

遭遇,曹行禺行。

菊池在走廊上撞見了倉田。她沖他害羞而美麗地笑。他依然是這樣纖細明凈的人,眼彎彎的時候像某個明星。跟著太陽斜下,她和他的影子有了些微的重疊,彼此交匯的陰影,剩餘的大片暗黃。
「……把花和告白擦掉的人是你嗎?」菊池的手不自覺地交握著。
「嗯,我把他們藏起來了。」他低下頭看著眼前善良的女孩,那張青春平和的臉,「因為我要帶他們去別的地方。」倉田頓了頓,那樣叫陰影都無從著落的臉,菊池半映著日光,有她柔和的曲線:「我們全家要搬到另一個城市去了,新的生活。」
菊池難以釋懷地對視著他,看他繼續說:「今天晚上就會離開。我總有一天會回來見你的。」這種距離,菊池突地想到同樣的那天傍晚,他漠漠地禮貌地對自己第一次說話……而現在,那裡有了更深的溫度,那些溫度飽滿地填著他的每根細小的血管。

「我可以,摸摸你的臉么……」這話卻由他率先說出口,菊池驚訝地抬起下巴。
你的味道和我的呼吸,那個被我們涉足的沙漠,是最強烈的最強烈最強烈的溫度。它們根植在我們的心臟,總有一天會放出同樣強烈的光,放逐了所有不解的潮濕和灰暗。由我們的擁抱里,繁衍出無可比擬的喜歡來。

我喜歡。一如我現在真實地擁抱著你不松開不會松開。

倉田的消失,帶走了自己的花一樣的軌跡和告別,課桌也暫停了多餘的故事。菊池依然在教室里參仰著自己的森林,那裡浮塵靜靜。或許有一天,她想了,那些幾筆潦潦的花會蔓延到自己的手臂,經過她的手指,在指尖上迎風,或許有一天,那些剔透的花和清澈的理由。而現在,就依然過得每一天都像依附在濕衣服上的肥皂泡沫,在陽光的催化下變成細微的固體漂浮或墜地。
當菊池想起了倉田臨走前說的話,她在傍晚穿過已經空曠沉默的教學樓,把窺視的斜陽關在了倉庫的大門以外。

「我,算是在工作吧。這里都是垃圾,很亂……你上來的話會叫我覺得失禮。」
菊池想到他再也無從觸摸的背,搬來工作梯,移開閣樓的門探上身去。一片漆黑的,真的一片漆黑。還有那除不去的塵埃的嗆味,幸好自己帶了節能燈。她支撐起胳膊爬上去,看見地上僅有的大堆空空顏料管。
「我只要把這些顏料全都擠出來,然後扔掉。」他好看地笑。
「哪裡去了……」菊池尋思著抬起頭。

——「有東西落下來,從中心向外擴散,飛快地逃開,當把它們塗下來,卻發現那是一朵花。我把那送給你看,那花非花,畫非畫的東西。」
——閣樓的天頂,全是巨大繁盛的花朵,擁擠在她的視界里,是靜寂而高亢的尖鳴——盛大的顏色,明媚的形,輕言絮語的布局,無可替代的驚喜。這旁人的世界無法享用的華麗,它們曾經那麼凄婉地盤踞在一個人的心裡,現在被人用身體的全部細胞和毛發,全部骨骼和脈絡,輕輕地炸成倉促的穹廬,底下漫過詩一樣的寂寞。
——「可我不畫畫的話,就好象死了一樣。」

菊池看著整個天頂上都是倉田心裡的花,言語無處聲張。少年的臉清風揚起,他消失在了最後。於是神靈補償了這個用花朵來織就的天,這個刻骨悲傷刻骨絢麗的花之天。

一筆,一就,一色,一就,一春,一就,一心,一就,一物,一就,一時,一就,一目,一就。靈魂促就。

菊池慢慢地躺倒身子,柔韌地像沒有出處的羽毛。最後她看到地面上一朵用筆潦潦塗下的花朵,它長著稚嫩的臉,和溯流而上的時光——那天他在自己的課桌上畫下了心裡的軌跡,那天後的那些花。

書里講顴骨是為最美麗的河流准備的丘陵。現在它們爬過兩行悱惻的淚水粘稠而悲傷。你看我的世界,那麼悲傷。好看的悲傷。揮別了你內心的爛漫春色和堂前謝燕,連綿流淌,不絕地流淌。
你喊我的名字「菊池」、「菊池菊池」,喊得那裡花色繽紛。
而菊花,謝在那個驀然的冬天。

⑤ 求一篇外國短篇小說名字!內容是一個生活落魄的人照鏡子認為自己有拿破崙的額頭、歌德的鼻子等,沉迷於...

紀伯倫 《認識自我》

⑥ 茅盾短篇代表作

茅盾短篇代表作:

1、《林家鋪子》

簡介:

《林家鋪子》是茅盾1932年7月創作的短篇小說,原名《倒閉》。載《申報月刊》第一卷第一期,後收入短篇小說集《春蠶》。

講述的是當時江南杭嘉湖地區一個小店鋪的主人林老闆,在時局動盪、經濟蕭條的社會背景下,雖再三苦苦掙扎,但在黑暗勢力的盤剝下終於破產的故事。

2、《野薔薇》

簡介:

《野薔薇》,是茅盾先生最早的短篇小說集。1929年7月由上海大江書鋪初版印行,內收茅盾寫於1928年至1929年的五篇小說,分別為《創造》、《自殺》、《一個女性》、《詩與散文》、《曇》,書前有《寫在前面》序文。

3、《農村三部曲》

簡介:

《農村三部曲》包括《春蠶》、《秋收》、《殘冬》,作者茅盾。從《春蠶》寫蠶絲業蕭條所引起的農村破產,到《秋收》寫農民在飢餓中的搶糧風茅盾潮,到《殘冬》寫農民在一年生計完全絕望以後,終於自發起來進行武裝斗爭的故事。

4、《大鼻子的故事》

簡介:

《大鼻子的故事》作者是茅盾。本書主要講述了從孩子的角度描繪了民國時期貧苦人家孩子生活的困苦及生存的艱辛等有關內容。

5、《水藻行》

簡介:

《水藻行》全文共六節,是茅盾(原名:沈德鴻)創作於上世紀30年代唯一一部在國外發表的短篇小說。

⑦ 茅盾的短篇小說集有哪些

長篇來小說
《子夜》、《蝕》自三部曲(包括《幻滅》《動搖》《追求》)《腐蝕》《虹》《鍛煉》《霜葉紅似二月花》《霜葉紅似二月花》續稿,《多角關系》。
短篇小說
《報施》《創造》《農村三部曲》(包括《春蠶》《秋收》《殘冬》)《大鼻子的故事》《林家鋪子》《色盲》《詩與散文》《石碣》《手的故事》《水藻行》《小巫》《煙雲》《有志者》《自殺》。
散文
《白楊禮贊》《風景談》《賣豆腐的哨子》《人造絲》《全運會印象》《車中一瞥》《鞭炮聲中》《談月亮》《霧中偶記》《大地山河》《黃昏》《霧》《天窗》等。

⑧ 求一部短篇小說!

青青子衿 洛袈小麥

子衿自昏迷中醒來時,發現之前喧囂的閨房已是安靜如常,舅舅家的兩個女兒想必已離去。丫鬟隨喜把雕花的窗戶全打開了,一抹陽光沿著打開的窗戶摸索進來,窗檯上的君子蘭開得正旺。 他坐在陽光里,皺著眉頭為她寫方子。他劍眉朗目,挺直的鼻子,挺拔的腰身,她以前所見的郎中多半年老體衰,像他這般干凈清爽的男子倒真是沒見過。 子衿忽然就紅了臉。
【 一 】 子衿自幼體弱,又有心悸病,出生不久母親便離世。父親倒是極愛她的,一直都不曾婚娶,怕那後母會背著自己虐待子衿。季家的典當行越做越大,在子衿10歲那年,季家成了開封的首富。都知道季子川膝下無子,季府的萬貫家產將來都是季子衿的,所以提親的人幾乎要踏破季府門前的青石板。季子川微笑著推託,只說子衿年紀小。 如此一等就是七年。子衿生活在父親為她營造的世界裡,溫暖安穩,只是時常要延醫吃葯。 那天的天氣極好,舅父家的兩個女兒來訪,姐妹們唧唧喳喳,說起街上貼著的通緝令來。據說是一位何姓御醫狠心毒死了皇上最愛的鸞妃,然後潛逃出宮……兩個表姐說得興起,嘴唇開開合合,子衿覺得頭暈,摸索著端起細瓷茶杯來,然後就聽得嘩啦的清脆聲,子衿暈了過去。府中的家丁亂成一團,慌亂中,隨喜拖了一個面生的青年大夫過來。季子川來不及細問。那後生神態自若地坐定,然後伸出兩根干凈修長的手指搭在子衿冰涼的手腕上。凈手之後,他坐下來寫葯方,字是極飄逸的瘦金體,署名是陳忠恕。 方子呈到季子川的手中,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多了雙寶這味葯。那青年莞爾,說這是我家祖傳的葯方。 陳忠恕始終堅持自己煎葯,一個人關在小廚房裡,不許任何人進入。那味葯引子雙寶,始終都無人睹得它的真面目。 吃了陳忠恕的幾服葯之後,子衿的身體倒是好了起來。白皙的臉上開始出現紅暈,胃口似乎也開了,心悸病許久都沒有復發。 季子川大喜,吩咐廚娘煮了許多稀奇的菜式來,說是要答謝陳忠恕。陳忠恕一襲青衫,舉止大方,季子川顯然對他頗有好感。兩人談興漸濃,不知不覺已是月上柳梢。子衿坐在父親的下首,低頭舉眉之間,眼神難免和陳忠恕碰個正著,兩人便慌忙避開去。季子川看在眼裡,卻是喜上心頭。 二月的深夜,月色清涼。子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身邊的隨喜睡得倒沉,子衿搖了許久,她才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說,陳忠恕我一點都不了解,我知道的那點消息,早就告訴你了。說完,翻身又睡了。 隨喜長子衿兩歲,8歲被賣入季府,做子衿的侍女。所以兩人姐妹之間的情誼多於主僕。子衿依戀她,她疼愛子衿。
【 二 】 已是初夏,香樟木的雕花窗子全推開了,四面八方的風逡巡著吹進來。隨喜做的珠串,掛在窗欞上,彼此擁擠著,碰撞著,發出悅耳的低鳴聲。陳忠恕顯然被這樣的聲音吸引住了。他空閑著的那隻手情不自禁地和著珠串,輕輕地叩擊著桌面。 子衿的心怦怦地擂鼓似的跳個不停。隨喜站在子衿身後,看看陳忠恕又看看子衿,她的臉色漸漸陰郁起來。良久,陳忠恕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子衿說道,再調養一陣子,就好了。他寫好方子交給隨喜,隨喜退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她和他,子衿忽然呼吸艱難。陳忠恕看著她,那麼,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出去走走? 三三兩兩的人群,出得城來。掃墓的人多,踏青的人更多。 陳忠恕走得極慢,子衿知道,其實他是在等她。足不出戶的女子,自小身子又弱,遠足之於她,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多虧了他的體貼。 他們第一次說了那樣多的話。他說他來自南方,幼時也曾家境富裕,後來因父親得罪了官場中人,被削職回鄉。父親一病不起,母親亦撒手西去,那年陳忠恕16歲。好在他自幼喜讀醫書,又被名師指點過,再加上生性豁達,所以一路行醫,權當自己是在遠游罷了。 都說是醫者父母心,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虛弱得連呼吸都困難,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最初的情感總是源於心疼吧。
【 三 】 歲末之前,他們初婚。隨喜大概受了風寒,忽然病倒,好了之後始終面色戚戚然。她說子衿,你嫁了人,就不會再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了。子衿笑她,原來在吃陳忠恕的醋,又輕輕颳了一下隨喜的鼻子說,無論何時,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無論陳忠恕喜歡與否,季子川漸漸地將手頭的生意移交給了他。一年後,子衿產下一子,取名季嘉平,隨了子衿的姓,是陳忠恕的堅持。季子川異常高興。 立秋之後,季子川病倒了,持久地咳嗽,人漸漸佝僂下去,直至停了呼吸。子衿永遠都記得,陳忠恕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對她說,子衿,你還有我。短短六個字,如一柄溫熱的劍,直直地擊中她的心。 辦完父親的喪事,或許是過度傷心,子衿舊病復發。陳忠恕開了方子,隨喜抓來葯,在後院里支個小火爐,蒲扇一搖一搖地扇著火。子衿笑道,你現在會偷懶了,不肯親自熬葯了。陳忠恕微微一笑,隨喜很聰明嘛,早學會了如何熬葯。 子衿纏綿病榻數日,身體竟是一天不如一天。陳忠恕偶爾會大聲責罵下人,怪他們偷懶,其實都是無名火,發得沒來由。 天氣漸漸涼了起來。典當行的生意也開始忙碌。陳忠恕每日要去店裡,總是很晚才回來。無論多晚,他都要親自熬湯葯、煮燕窩粥給子衿吃,不許子衿吃下人煮的食物或是湯葯。 冬至那天,陳忠恕被同行請去吃酒。二更之後還未回來,子衿喊餓,搖著隨喜的手向她撒嬌,說要吃燕窩粥。隨喜躊躇良久,終於親自下廚煮了燕窩粥端上來。 子衿接過燕窩粥,門吱呀一聲響了,陳忠恕走了進來。看到子衿手中的燕窩粥,他的臉色變了變,隨喜的臉色也變了變。他說吃了太多酒,現在肚子很餓,他讓隨喜再煮一碗燕窩粥給子衿,然後坐下來,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碗燕窩粥。 第二日,季府傳出喪樂,下人向親戚朋友報喪,說昨晚陳忠恕吃醉了酒,失足跌落在水塘里。喪事辦得很隆重,前前後後,都是隨喜在操持。季子衿早已沒了主意,鋪子里的生意還是要繼續。賬房先生拿了賬簿過來,還是隨喜替她拿的主意,簡單的三兩句,賬房先生便點頭退下了,眼睛裡竟是欽佩的神色。 子衿輕輕握住隨喜的手,將額頭抵上去,倘使沒有你,隨喜,我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隨喜掉下淚來,那淚,像大大小小的珍珠,直直地砸在子衿的頭發上。 隨喜一夕之間堅強起來。在隨喜的細心照顧下,子衿的精神漸漸好了,有時會和她一起去鋪子。隨喜將所有的賬目和生意往來的單子都拿給子衿。季家的產業,你必須自己管理,外人終究是靠不住的,為了嘉平,她頓了頓,為了陳忠恕,子衿,你必須堅強地走好以後的路。 子衿搖著她的手,我知道你會陪著我,隨喜,你不能離開我。 隨喜死於兩年後。那天下了第一場秋雨,天氣微涼,隨喜著一身白色的衣裙,坐在藤椅上,人如一杯沏好的茶,漸漸就涼了下去。 他喜歡著白衣的女子,隨喜看著子衿,虛弱地說。子衿握住她的手,眼中漸漸有淚,你放心,我會把你和他葬在一處。隨喜的嘴角已溢出鮮血來,他一定不願意看到我,把我葬在他五百米之外,讓我能遠遠地看著他就可以了。 她自己服的毒,鶴頂紅,一杯致命。
【 四 】 隨喜說恨她,是的,她比子衿健康,甚至比子衿聰明。但子衿是雲端的花朵,她則是腳底下爛污的稀泥。她不甘心。 遇見陳忠恕,原本是無心插柳的事,偏偏是他改了姓名改了相貌就是不改用葯的習慣。通緝令里寫得明白,陳忠恕為人開方子,喜歡用干玫瑰花兒做葯引子,普天之下無人雷同。雖然他將葯引子取名為雙寶,雖然他很細心地將用過的葯引子都碾碎了,可是,細心的隨喜還是揀出了那些細碎的玫瑰末兒。她許他以五萬兩黃金,步步為營地要拿走季家的所有財產。他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答應了隨喜。 只是,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陳忠恕會真的愛上子衿,自己竟也會昏了頭愛上陳忠恕。燕窩里有毒,是特意揀陳忠恕不在家的時分燉的。可是陳忠恕還是回來了,不早一步,也沒晚一步。 陳忠恕看著那碗燕窩粥,覺得人生始終都是一張網,他是網中的待宰殺的魚兒,無論到哪裡,都無法掙脫束縛。他站在黃金堆砌的宮殿里,眼見著那些繁華與富貴在身邊來來去去,只覺得寒冷與荒涼。以前他是宮廷里最有名氣最有前途的御醫,上司賞識,同僚巴結。只因不肯答應醋意大發的皇後毒死皇上最愛的鸞妃,他只好潛逃出宮,隱姓埋名地活了下來。可鸞妃還是死了,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說他毒死了鸞妃,畏罪潛逃。 那碗燕窩粥毒死了陳忠恕,子衿卻選擇了寬恕。原來她一直都知道。隨喜還以為自己布局縝密,無人看得破。

⑨ 芥川龍之介 鼻子

実際には、任意の文學作品の製作は、獨自の要因に、その時點で社會的狀況の影響を分離することはできません。
まず第一に、芥川の人生は経験が、"鼻"を參照してくださいとは切り離せない歴史の著者の愛の誕生から、これら2つの領域に対して著者自身が戀愛だった。これらの2つの重要な役割を果たしたということはできません。 "鼻"は、古代日本の物語に基づいて、"過去と現在の物語"で、その処理の現代美術と救いを求める心理的経験に単純な冗談を交わす。芥川は、時間から上に表示は非常に歴史が好き。それは言うことができる歴史の始まりから芥川文學の関心。彼の後の小說は、ほとんどすべての古典的な歴史小說から引き出される。もう一つのポイントは、失われた影響はは今述べたが大好きです。芥川は、2年目の家族の反対大學愛のが、のために、粉々に愛に入った。したがって、芥川は愛が利己的であると認識。我々は芥川の記事を、"自分のことは、"見ることができる書き込み、彼は気分のような小說を書くものとされます。記事では、"うつ病を失った愛の影響により、過去6ヶ月間を所有しているので、可能な限り"昔と今の物語から小說への書き込みを楽しく、"2つのショートストーリー描畫で書かれた一つの"羅生門です"もう一つは、"鼻"です。"ためにうつ病の感情を払拭するために、著者は、人生と苦しみの矛盾の深い経験を示すこの小說の"鼻"を書いた。
現行の社會狀況から、日本では20世紀の獨占資本主義、それが徐々にに、國軍powerブームは、帝國主義のexpansionを行っているalthough、しかし國內の公共、大きな犠牲をpaidており、さまざまclasses among主導銳い反対。人々の考え方、個人主義と利己主義の分野ではますます、人々の間で冷たい利己主義される、人々は悪の社會心理學でやった日本社會で大きな問題となった。これは、急激な社會の矛盾のためには、資本主義の偽善は完全に、混亂の混亂に全體の日本社會を露出していた。 "鼻は"歴史の対象と資本主義社會の小說の丑い現実の下にうまく取り入るすることができます。殘念ながら、それは彼にいくつかの快適さを得るために、任意のエラーが暗い道徳的心理學他の人と游びを露呈した。これは修復のため鼻の中のヒーローだっただけで、十分に、疑いの生活の精神を示す人々の利己主義、重要な関心と人間、虛栄心の利己主義の考え方を示すように配置されます。
僧Yehaoの英雄で利用可能に愚かな修道士は、また"鼻"この作品では、著者がいる限り被害として普通の人々を彼の鼻を置く。ウェイターは、次のマスターと、少年は、著者が傍観者としてそれらを扱うことです。他の人の目に利用可能な、常に自分のイメージについては、常に誰かに彼の評価上のコミュニティの意見について他の人の顏、ケアスティック懸念している。貧しい人々のここでは、および使用可能なが有苦說不出感の種類があります。彼の卓越した業績のため、この容量で、それは彼が孤獨の上部に感じました。がが、自分の體を気にしない不幸を見るには、主務僧の悟り、この鼻のために痛みを感じる。この表面亀裂、痛みが想像されるどのくらいの心臓の內部。この心理描寫は非常に合理的です。私はこのような人間人間の唯一のメンバーのための國內、利用可能嘲笑されていません感じています。これは、人間の知覚の悲劇である。人間の本性と丑いの弱さのスタークのデモ。両方の個人的な悲劇は、利用可能な、すべてのを彼の経験が唯一の狀況、人間の現実の象徴です。魯迅がかつて言った:
"人間の心理は、異なる競合感情をしています。その他、殘念ながら、自然に共感なしではありません。しかし、その人に1つの確実な方法、どのような人に満足して不幸なので、ここで彼らは何らかの形で感じてオフに設定します。誇張された、それが悪化すると言ったことができますが人間と同じ不幸の平均を立ち往生していく所存です。従って、知らず知らずのうち、ただし負の、その人の敵意を保持しません。 - ご利用、この真理を理解していないが、しかし、人は常にプールは修道士の態度の最後に、されるので、少し不満は、これらの傍観者の自己の利益のためを感じた感じてい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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