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500字短篇小說
晨起趨步窗前,一陣冷風飄來問好,毫無防備的抖了一下,反身扯來外套披上,窗外,久違的雨水不知何時悄悄來訪,細看地面,想必昨晚曾被大雨或是中雨洗涮過,面前斜飛的細雨,敢情是有意留下向冬夜甜睡醒來的人們請安吧!將手伸出,輕輕拍下的綿雨像落花般沁潤我心。不遠處,樹葉上晶瑩剔透的雨滴清晰可見,裊裊娜娜的雨絲飄落葉上後滑至葉尖,凝聚成滴滴珠露,繼而串串往地面奔去,仿如下凡仙女身上揚飛的薄紗裙帶,令人賞心悅目,浮想聯翩,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清新愜意的空氣豐盈了整個早晨。
可惜今天不是周末,這倚窗聽雨看景不敢多留戀,於是洗漱更衣,出門牽著冬雨的手,邀上冷風,一路結伴,心情舒暢的上班去。
教室落座後聽到有人埋怨天氣,不禁戲笑:不下雨時天天盼,如願之後卻詛咒,激怒老天爺賜個「大旱盼雲霓」的日子看你怎麼辦?
清早的細雨,於乾旱欲裂的大地而言,其實如同期盼已久的甘露降臨,不明白同事怎會如此抗拒?我是萬分喜歡的,不是因為對雨天情有獨鍾,而是長時間遭遇滿天灰塵橫飛的侵擊令我厭惡,這綿綿冬雨,雖然潮臟了地面,弄濕了衣裳,並帶來諸多不便,可她卻以無聲的博愛,默默的滋潤著這乾涸的大地,還人們一個清爽,還早晨一個清新。
拎著美好的心情,摁下開關,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不知不覺的很快就離下班只有一小時了,我停下手上活伸起懶腰來,剛舒展一半時主任突然撞進,我收攏不切,差點人仰椅翻。主任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文件然後離去,對著其背影聳了一下:幸好剛才沒有閃腰,幸好剛才沒有跌倒,幸好領導善解不語。否則,這尷尬場面不知當如何收拾?回頭看,細雨在吻著透明的窗玻璃,滑下的水痕如頑童小手般俏皮的向我揮舞,敢情是偷窺了剛才一切。
想起早上同事竟因雨天生氣,當初是如何盼雨倒是忘了!不禁搖頭輕笑:生活中往往就有那麼些許人,之前拚命追求想要得到的東西,真正擁有時卻不懂好好珍惜,一旦失去後又追悔莫及。還有那麼些人,自我感覺良好,處處展示高姿態,受不得半點委屈和磨難,工作分配多點就牢騷滿腹,下基層幹活就千方百計找借口逃避,遇到好處第一個舉手報名,上班遲到早退次數最多,卻整天大呼懷才不遇。沒有深諳「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道理。
人的一生其實很短暫,自覺還沒從兒時的純真走出來,鏡中的自已卻不知什麼時候已變得如此老態龍鍾了!「光陰似箭」套在時間身上實在妥貼。因而,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緣,擁有時當真要好好珍惜,遇著了就不要輕易錯過,不然,當你驀然回首時,什麼也不見了。如同窗外的雨水,再看時,雨停了。
下班回家,踏在雨水滋潤的路面,吸著明凈的空氣,抱著柔柔的冷風,清心愉悅的感覺油然而生,足下腳步明顯比以往邁得輕快,平日刺耳的過往車聲現在聽來竟是如此的悅耳動聽,步至人多擁擠之處不再像平時那麼討厭,占人行道的路邊攤販也沒有之前反感了……原來,快樂如此簡單!於我,一場冬雨足矣!
人生其實就如一個劇本:精采,憂傷,煩惱,快樂,成功……全由你手上的筆尖撰寫。
『貳』 經典的短篇小說
居伊·德·莫泊桑(1850.8.5~1893.7.6),19世紀後半葉法國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人稱內「短篇小說巨匠」,與容契訶夫和歐·亨利並稱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家」,對後世產生極大影響,被譽為「短篇小說之王」。
『叄』 急!!!求超經典短篇小小說(400~500字)
川河小小說《一塊肥肉》、《掃堂腿》、《盲劫》等。
《小說選刊》第二屆全國小說筆會一等獎作品:
一塊肥肉
川橋河一路西來,在龍南村東一個回眸,就悄然北上了。
冬天才開始,龍南村一下子住進來許多男人,方圓七里八鄉的壯勞力們都聚集到了這里。他們是來修水渠、築堤壩的。人山人海的,還插了許多旗子,紅的黃的風里直飄,場面好恢弘。說法也好聽,叫興修水利。而我老家的人把這種做活稱為出民工或挑方。出民工通常是男人的事,很少女人參加。可我姐不知怎麼的也上了工地。大人們的確很苦的。他們挖土、挑擔、打夯。大冬天的赤腳光膊,身上還汗漬如霜。這些活計是縣里安排公社組織的,每年冬天都有。以生產隊為單位,包下一塊土方,從河底挑上壩頂,而後用石磨夯打砸實。自立冬到大寒,整個冬天都吃住工地。早晚稀粥鹹菜,中午一餐干飯就著沒有油的菜湯。因為是集體出工,有時隔上半月二十天的,也能吃上一頓肉,所謂一頓也就是一兩公分見方的肉兩塊,外加一勺湯。那年,我十三四歲的樣子,在公社上中學,往返學校就經過大人們的工地。我姐是被派來為男人們燒飯的,是生產隊長點的將。生產隊長的權利好大哦!那時我的理想就是長大了至少得干個生產隊長。可以夾個鍬在田埂上晃悠;可以把干塘里的大魚分給自家;可以踢男社員的蛋;可以罰女社員的站;而挑大糞擔稻把犁圩田這類苦營生是從來不沾的。淫威的很。我姐就就範了他的淫威:你一個「四類分子」家的丫頭,不去興修水利第一線,在家裡晃盪什麼!等男人們都去了壩埂,隊長就一個人溜回來,逗我姐說話。我姐很煩他。只要他一進灶房我姐就跑出門外,哪怕灶膛里還燒著火;而當他無趣離開時,我姐就會咬著牙在他身後說:不得好死!牙齒咬的山響聲音卻像蚊子。那年,我姐十八歲。過大冬的那天傍晚,我放學路過工地,看見隊長站在壩堤上,一手叉腰一手抽煙,還指揮這指揮那的。我就悄悄跑到姐姐的灶房。姐姐看到我笑的好燦爛啊。我第一次發現我的姐姐真的好漂亮。姐姐把我朝鍋倉里推:在里頭等著。自己拿起一隻小碗和一把勺子跑到外屋。外屋的大桌子上放了一個大臉盆,大臉盆上蓋著高粱桿紮成的圓蓋。姐姐掀開圓蓋,是一盆燒好的肉。只見姐姐迅捷的舀上兩塊肥肉外加一勺肉湯,跑回灶房又迅速的盛上一鏟子米飯壓在了上面,遞向我:快吃!我大概是在沒到一分鍾的時間內把它吃完的。我用衣袖擦擦嘴並咂巴嘴巴兒望著姐:啊,好香呀!我姐卻愣在了我的面前。猛然,姐姐像想起什麼,拿起碗筷又跑向外屋,給我又搛回了一塊肥肉。就是這塊肥肉,我剛剛把它放到嘴裡,隊長回來了。
前兩塊肥肉是我姐的份子,而這後一塊肥肉,隊長已許諾給他內侄了。隊長內侄在工地挖的是鬆土,挑的是小畚箕,而且從不打夯。也沒得哪個敢吱聲的!隊長下午在工地說過話了:老三你今天表現不錯,晚上多賞你一塊肥肉。張癩子請假回家了,他媽的多出了兩塊!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我上學放學一直繞著工地。因為一塊肥肉,我聽說我姐被罰站了一夜,而且大冬天的還在屋外。但臘八節的早晨,我姐卻在路上攔住我:晚上又燒肉了,你放學過來。
晚上,姐姐給我盛了一小碗的肉。我還戰戰兢兢呢,姐說:不用怕!
我是當著隊長和大家的面,狠狠地把這一小碗肉吃完的。
後來我聽到大人們嘰咕,說我姐和隊長怎麼怎麼的。
後來......我姐就嫁到了離龍南村兩百多公里的大山裡。
再也沒有回過川橋河。
掃堂腿
倪贊是不是倪贊清,倪頌不知。但倪頌知道倪贊是爺爺倪揚的父親、是父親倪歌的爺爺。
倪家祖籍滄州倪各庄,祖傳承襲一武術絕招——掃堂腿。倪家掃堂腿技藝高超武力威猛,並配有犀牛望月螳螂撲蟬等腰手功夫,使其殺傷力強悍精準,成為武林之翹楚,名揚黃河兩岸。據傳人只學得倪家掃堂腿三分便可雲游江湖,防身護家。當年多少綠林好漢拜倒倪各庄欲求一招半式,均被倪贊婉拒。而倪家人卻個個精於此術,包括出嫁的姑娘小姐、護院的家丁挑夫。倪贊自己靠此絕活,在領導發動的義和團廊坊大捷中,用掃堂腿輕松掃死兩名八國聯軍士兵,卻遭朝廷緝拿。倪家人從此下落不明。那是光緒26年的事。民國27年,國軍池峰城部與日軍板垣征四郎鏖戰台兒庄西門,戰事膠著數日、難分勝負。最後敵我雙方均投入敢死隊肉搏。然國軍不長時間就雄風殆盡戰力不挺,陣地失守命懸一刻。此時,一蒙面黑衣男子自天而降,在日軍敢死隊陣地或燕子翻飛或黑熊坐蹬、或雷霆出手或旋風掃腿。一袋煙功夫便使日軍敢死隊潰敗如泥。之後瞬間消失、無蹤無影。國軍陣地指揮官說,日軍都是被黑衣男子用腿掃死的劈死的。池峰城將軍曾罄其麾下最好特工四處尋找,終為無果。人們開始相傳,這肯定是滄州倪家後人乾的,是倪贊的兒子倪揚所為。民國36年,陳毅所部轉戰孟良崮,盱眙西山的土匪開始出動禍害東鄉。在天長殷各大庄,土匪殺人越貨,不僅搶掠牲畜錢財還要摟走大姑娘小媳婦。殷各大庄人奮力反抗,但怎敵土匪土槍土銃。此時,一蒙面黑衣少年自天而降,在土匪窩里或犀牛望月或鯉魚打挺、或拳舞如雨或腿閃如電。眨眼功夫便使土匪潰逃如鼠。之後瞬間消失、無蹤無影。殷各大庄人說土匪大多是被黑衣少年用腿掃死的劈死的。人們開始相傳,這肯定是滄州倪家後人乾的,是倪揚的兒子倪歌所為。2008年某日,一位50歲左右的黑衣男子在街邊吃著早點。他是剛服完刑回到這個小城的。小城裡已沒有他任何親人了。老婆改嫁,兒子3年前因同案被斃。他是給了兒子三千塊錢跑反惹的官司。小城的人都認為那件事蹊蹺,城管掀翻餛飩攤的瞬間,沒想到平日老實憨厚三棍打不出悶屁的倪啞,一個掃堂腿就掃倒城管一片,其中一城管還一命嗚呼。現在,黑衣男子就坐在兒子曾經擺攤的地方吃餛飩。剛吃上兩口,身後便有槍聲傳來。黑衣男子扭過身,見數名警察追一名逃犯,那逃犯還不時回頭朝警察開槍。人們開始驚慌失色、亂嚷亂躲。黑衣男子轉回身,繼續吃。逃犯還有二三十米就要接近黑衣男子了,才見黑衣男子三口兩口扒完餛飩,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緩然站起身。逃犯越來越近,逃犯就要接近黑衣男子了。此刻,只見黑衣男子一個下蹲反仰,雙手肩後反撐,以左腳尖為支點,右腿360度高速旋掃,只聽「嘭」的一聲,逃犯便趴倒在地。接著黑衣男子一個雙臂倒懸、後空翻背落,順勢左腿一伸,腳尖一挑,逃犯的槍便精準的落到數米開外的警察懷里。之後,黑衣男子瞬間消失、無蹤無影。
當晚及接下來幾天,當地電視台多次停播正常節目,懸賞找尋黑衣男子。
小城有認識他的人說:他叫倪頌,是死鬼倪啞的父親。
黑衣男子從此消失在人海里,再也沒有出現。
盲 劫
一截甘蔗,20公分左右。任齊生削皮半截,呈半白半褐狀。握褐的部分吃,衛生。街面,車如水人如沫。任齊生抬手,欲啃。一摩托車轟鳴而來,呼嘯而去。任齊生沒任何感知,甘蔗便不翼而飛。任齊生滿臉愕然,等反應過來,小臉煞白,小腿直抖,魂飛魄散。嚇的一溜煙跑了。
賣甘蔗的老姚頭說:又把甘蔗當手機了。
戚南冉是老師,兒子兩歲。這日,她從中國銀行取得款後剛出大門,兒子便要大便。戚南冉說:堅持一下,我們找廁所。兒子說:急。戚南冉便從包里拿出報紙,鋪開攤平,置門口最後一台階上:兒子,屙吧。兒子小臉一脹小肚一憋,「泚溜——」沖出一片。兒子說:好了。戚南冉用「清風」擦凈兒子屁股,放在屎上。而後折疊裹好,雙手捧起報紙。起身四顧,欲尋垃圾桶。一摩托車轟鳴而來,呼嘯而去。戚南冉沒任何感知,裹屎的報紙便不翼而飛。戚南冉滿臉愕然,等反應過來,小臉煞白,小腿直抖,魂飛魄散。立銀行門口半天挪不動腳步。
收古幣的袁大頭說:又以為報紙里裹著錢了。
要說戚南冉可笑,可能在於她是文人。文人總是有良知的。連兒子的屎都有劫犯幫其運走了,她依然生氣,遂報案。公安局的人真來了,而且來了一大幫。給戚南冉又是錄口供又是拍照片,光手印就按了上百個。忙的是熱火朝天。
「一泡屎還立案?」袁大頭疑惑。
「當然立案!」公安局的人說,「這已經不是一泡屎的問題了,它關繫到我市的社會治安和和諧社會建設!」
『肆』 經典短篇小說
麥琪的禮物
[美國] 歐·亨利
一塊八毛七分錢。全在這兒了。其中六毛錢還是銅子兒湊起來的。這些銅子兒是每次一個、兩個向雜貨鋪、菜販和肉店老闆那兒死乞白賴地硬扣下來的;人家雖然沒有明說,自己總覺得這種掂斤播兩的交易未免太吝嗇,當時臉都躁紅了。德拉數了三遍。數來數去還是一塊八毛七分錢,而第二天就是聖誕節了。
除了倒在那張破舊的小榻上號哭之外,顯然沒有別的辦法。德拉就那樣做了。這使一種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認為人生是由啜泣,抽噎和微笑組成的,而抽噎佔了其中絕大部分。
這個家庭的主婦漸漸從第一階段退到第二階段,我們不妨抽空兒來看看這個家吧。一套連傢具的公寓,房租每星期八塊錢。雖不能說是絕對難以形容,其實跟貧民窟也相去不遠。
下面門廊里有一個信箱,但是永遠不會有信件投進去;還有一個電鈕,除非神仙下凡才能把鈴按響。那裡還貼著一張名片,上面印有「詹姆斯·迪林漢·揚先生」幾個字。
「迪林漢」這個名號是主人先前每星期掙三十塊錢得法的時候,一時高興,回姓名之間的。現在收入縮減到二十塊錢,「迪林漢」幾個字看來就有些模糊,彷彿它們正在考慮,是不是縮成一個質朴而謙遜的「迪」字為好。但是每逢詹姆斯·迪林漢·揚先生回家上樓,走進房間的時候,詹姆斯·迪林漢·揚太太——就是剛才已經介紹給各位的德拉——總是管他叫做「吉姆」,總是熱烈地擁抱他。那當然是好的。
德拉哭了之後,在臉平面上撲了些粉。她站在窗子跟前,獃獃地瞅著外麵灰濛蒙的後院里,一隻灰貓正在灰色的籬笆上行走。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她只有一塊八毛七分錢來給吉姆買一件禮物。好幾個月業,她省吃儉用,能攢起來的都攢了,可結果只有這一點兒。一星期二十塊錢的收入是不經用的。支出總比她預算的要多。總是這樣的。只有一塊八毛七分錢來給吉姆買禮物。她的吉姆。為了買三件好東西送給他,德拉自得其樂地籌劃了好些日子。要買一件精緻、珍奇而真有價值的東西——夠得上為吉姆所有的東西固然很少,可總得有些相稱才成呀。
房裡兩扇窗子中間有一面壁鏡。諸位也許見過房租八塊錢的公寓里的壁鏡。一個非常瘦小靈活的人,從一連串縱的片段的映像里,也許可以對自己的容貌得到一個大致不差的概念。德拉全憑身材苗條,才精通了那種技藝。
她突然從窗口轉過身,站到壁鏡面前。她的眼睛晶瑩明亮,可是她的臉在二十秒鍾之內卻失色了。她迅速地把頭發解開,讓它披落下來。
且說,詹姆斯·迪林漢·揚夫婦有兩樣東西特別引為自豪,一樣是吉姆三代祖傳的金錶,別一樣是德拉的頭發。如果示巴女王住在天井對面的公寓里,德拉總有一天會把她的頭發懸在窗外去晾乾,使那位女王的珠寶和禮物相形見絀。如果所羅門王當了看門人,把他所有的財富都堆在地下室里,吉姆每次經過那兒時准會掏出他的金錶看看,好讓所羅門妒忌得吹鬍子瞪眼睛。
這當兒,德拉美麗的頭發披散在身上,像一股褐色的小瀑布,奔瀉閃亮。頭發一直垂到膝蓋底下,彷彿給她鋪成了一件衣裳。她又神經質地趕快把頭發梳好。她躊躇了一會兒,靜靜地站著,有一兩滴淚水濺落在破舊的紅地毯上。
她穿上褐色的舊外套,戴上褐色的舊帽子。她眼睛裡還留著晶瑩的淚光,裙子一擺,就飄然走出房門,下樓跑到街上。
她走到一塊招牌前停住了,招牌上面寫著:「莎弗朗妮夫人——經營各種頭發用品。」德拉跑上一段樓梯,氣喘吁吁地讓自己定下神來。那位夫人身軀肥大,膚色白得過分,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同「莎弗朗妮」這個名字不大相稱。
[莎弗朗妮:義大利詩人塔索(1544--1595)以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為題材的史詩《被解放的耶路撒冷》中的人物,她為了拯救耶路撒冷全城的基督徒,承認了並未犯過的罪行,成為捨己救人的典型。]
「你要買我的頭發嗎?」德拉問道。
「我買頭發,」夫人說,「脫掉帽子,讓我看看頭發的模樣。」
那股褐色的小瀑布瀉了下來。
「二十塊錢,」夫人用行家的手法抓起頭發說。
「趕快把錢給我。」德拉說。
噢,此後的兩個鍾頭彷彿長了玫瑰色翅膀似地飛掠過去。諸位不必與日俱增這種雜湊的比喻。總之,德拉正為了送吉姆的禮物在店鋪里搜索。
德拉終於把它找到了。它準是為吉姆,而不是為別人製造的。她把所有店鋪都兜底翻過,各家都沒有像這樣的東西。那是一條白金錶鏈,式樣簡單樸素,只是以貨色來顯示它的價值,不憑什麼裝璜來炫耀——一切好東西都應該是這樣的。它甚至配得上那隻金錶。她一看到就認為非給吉姆買下不可。它簡直像他的為人。文靜而有價值——這句話拿來形容表鏈和吉姆本人都恰到好處。店裡以二十一塊錢的價格賣給了她,她剩下八毛七分錢,匆匆趕回家去。吉姆有了那條鏈子,在任何場合都可以毫無顧慮地看看鍾點了。那隻表雖然華貴,可是因為只用一條舊皮帶來代替表鏈,他有時候只是偷偷地瞥一眼。
德拉回家以後,她的陶醉有一小部分被審慎和理智所替代。她拿出卷發鐵鉗,點著煤氣,著手補救由於愛情加上慷慨而造成的災害。那始終是一件艱巨的工作,親愛的朋友們——簡直是了不起的工作。
不出四十分鍾,她頭上布滿了緊貼著的小發鬈,變得活像一個逃課的小學生。她對著鏡子小心而苛刻地照了又照。
「如果吉姆看了一眼不把我宰掉才怪呢,」她自言自語地說,「他會說我像是康奈島游樂場里的賣唱姑娘。我有什麼辦法呢?——唉!只有一塊八毛七分錢,叫我有什麼辦法呢?」
到了七點鍾,咖啡已經煮好,煎鍋也放在爐子後面熱著,隨時可以煎肉排。
吉姆從沒有晚回來過。德拉把表鏈對折著握在手裡,在他進來時必經的門口的桌子角上坐下來。接著,她聽到樓下梯級上響起了他的腳步聲。她臉色白了一忽兒。她有一個習慣,往往為了日常最簡單的事情默禱幾句,現在她悄聲說:「求求上帝,讓他認為我還是美麗的。」
門打開了,吉姆走進來,隨手把門關上。他很瘦削,非常嚴肅。可憐的人兒,他只有二十二歲——就負起了家庭的擔子!他需要一件新大衣,手套也沒有。
吉姆在門內站住,像一條獵狗嗅到鵪鶉氣味似的紋絲不動。他的眼睛盯著德拉,所含的神情是她所不能理解的,這使她大為驚慌。那既不是憤怒,也不是驚訝,又不是不滿,更不是嫌惡,不是她所預料的任何一種神情。他只帶著那種奇特的神情凝視著德拉。
德拉一扭腰,從桌上跳下來,走近他身邊。
「吉姆,親愛的,」她喊道,「別那樣盯著我。我把頭發剪掉賣了,因為不送你一件禮物,我過不了聖誕節。頭發會再長出來的——你不會在意吧,是不是?我非這么做不可。我的頭發長得快極啦。說句『恭賀聖誕』吧!如姆,讓我們快快樂樂的。我給你買了一件多麼好——多麼美麗的好東西,你怎麼也猜不到的。」
「你把頭發剪掉了嗎?」吉姆吃力地問道,彷彿他絞盡腦汁之後,還沒有把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弄明白似的。
「非但剪了,而且賣了。」德拉說。「不管怎樣,你還是同樣地喜歡我嗎?雖然沒有了頭發,我還是我,可不是嗎?」
吉姆好奇地向房裡四下張望。
「你說你的頭發沒有了嗎?」他帶著近乎白痴般的神情問道。
「你不用找啦,」德拉說。「我告訴你,已經賣了——賣了,沒有了。今天是聖誕前夜,親愛的。好好地對待我,我剪掉頭發為的是你呀。我的頭發也許數得清,」她突然非常溫柔地接下去說,「但我對你的情愛誰也數不清。我把肉排煎上好嗎,吉姆?」
吉姆好象從恍惚中突然醒過來。他把德拉摟在懷里。我們不要冒昧,先花十秒鍾工夫瞧瞧另一方面無關緊要的東西吧。每星期八塊錢的房租,或是每年一百萬元房租——那有什麼區別呢?一位數學家或是一位俏皮的人可能會給你不正確的答復。麥琪帶來了寶貴的禮物,但其中沒有那件東西。對這句晦澀的話,下文將有所說明。
[麥琪:指基督出生時來送禮物的三賢人。一說是東方的三王:梅爾基奧爾(光明之王)贈送黃金錶示尊貴;加斯帕(潔白者)贈送乳香象徵神聖;巴爾撒澤贈送沒葯預示基督後來遭受迫害而死。]
吉姆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包東西,把它扔在桌上。
「別對我有什麼誤會,德爾。」他說,「不管是剪發、修臉,還是洗頭,我對我姑娘的愛情是決不會減低的。但是只消打開那包東西,你就會明白,你剛才為什麼使我愣住了。「
白皙的手指敏捷地撕開了繩索和包皮紙。接著是一聲狂喜的呼喊;緊接著,哎呀!突然轉變成女性神經質的眼淚和號哭,立刻需要公寓的主人用盡辦法來安慰她。
因為擺在眼前的是那套插在頭發上的梳子——全套的發梳,兩鬢用的,後面用的,應有盡有;那原是在百老匯路上的一個櫥窗里,為德拉渴望了好久的東西。純玳瑁做的,邊上鑲著珠寶的美麗的發梳——來配那已經失去的美發,顏色真是再合適也沒有了。她知道這套發梳是很貴重的,心向神往了好久,但從來沒有存過佔有它的希望。現在這居然為她所有了,可是那佩帶這些渴望已久的裝飾品的頭發卻沒有了。
但她還是把這套發梳摟在懷里不放,過了好久,她才能抬起迷濛的淚眼,含笑對吉姆說:「我的頭發長得很快,吉姆!」
接著,德拉象一隻給火燙著的小貓似地跳了起來,叫道:「喔!喔!」
吉姆還沒有見到他的美麗的禮物呢。她熱切地伸出攤開的手掌遞給他。那無知覺的貴金屬彷彿閃閃反映著她那快活和熱誠的心情。
「漂亮嗎,吉姆?我走遍全市才找到的。現在你每天要把表看上百來遍了。把你的表給我,我要看看它配在表上的樣子。」
吉姆並沒有照著她的話去做,卻倒在榻上,雙手枕著頭,笑了起來。
「德爾,」他說,「我們把聖誕節禮物擱在一邊,暫且保存起來。它們實在太好啦,現在用了未免可惜。我是賣掉了金錶,換了錢去買你的發梳的。現在請你煎肉排吧。」
那三位麥琪,諸位知道,全是有智慧的人——非常有智慧的人——他們帶來禮物,送給生在馬槽里的聖子耶穌。他們首創了聖誕節饋贈禮物的風俗。他們既然有智慧,他們的禮物無疑也是聰明的,可能還附帶一種碰上收到同樣的東西時可以交換的權利。我的拙筆在這里告訴了諸位一個沒有曲折、不足為奇的故事;那兩個住在一間公寓里的笨孩子,極不聰明地為了對方犧牲了他們一家最寶貴的東西。但是,讓我們對目前一般聰明人說最後一句話,在所有饋贈禮物的人當中,那兩個人是最聰明的。在一切授受衣物的人當中,象他們這樣的人也是最聰明的。無論在什麼地方,他們都是最聰明的。他們就是麥琪。
『伍』 跪求一篇短篇文章500字左右,最好是精彩一點的小說節選,有人物有劇情。拜託了拜託了,分都問沒了拜託了
「太好了,終於可以吃飯了。」
「等等,先別忙。」
「奶奶――,你能不能不整你那個什麼禱告啊?」
「不行!」
「天啦,我餓死了,不行不行,我要夾菜了。」
「哎,你怎麼這么不聽話啊?」
「我不聽話?你還不是,爸爸不知和你說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去信迷信,可你就是不聽,要是讓爸爸看見,他一定又要生氣了,你收手吧你。」
「孫子啊,你們怎麼全都反對我啊?我信神也是為了保平安,神說了要不打人,不罵人。」
「他說什麼你信什麼啊?」
「那當然,神要保平安的。」
「天啦、天啦、天啦......我的神啊,你對我家可真『好』啊!」
「好,快吃飯吧,唉......」
......
「天啦!我眼睛的度數又加深了!」
「孫子,你信神吧,神可以保佑你眼睛好的。」
「不會吧,這也可以?」
「本來就是嘛,你信了的話神還可以保佑你上大學的。」
「我看還是算了吧,天上不會白白掉下大學錄取通知書的。」
「是神的遺書上說的,只要有誠心什麼都可以......」
「停!你在家裡說有時可隨便,可你千萬別在外面說了,你知不知道外面經常有人和爸爸說你給他們講什麼神,爸爸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這又怎麼啦!遺書上說的要知恩感恩,我得到了神保平安就一定要感謝他,告訴別人讓更多人來信神。」
「平安這東西是要靠自己的,不能靠什麼神,比如說你站在馬路中間,有一輛車筆直地朝你開來,難不成你說你有神保佑能不被撞死,這不可能嘛。」
「唉......算了算了,我人老了說不過你,你們誰也不相信我,我還是信我的,你們誰也別管。」
「奶奶,你還是金盆洗『心』吧,要不然大家都會恨你的。」
「神說了恨人有罪。」
『陸』 經典短篇小說 有哪些
裝在套子里的人 最後一課 變形記 鄉村醫生
『柒』 短篇經典文學著作
有:《項鏈》、《傾城之戀》、《受戒》、《社戲》、《春風沉醉的晚上》等。
1、《項鏈》
《項鏈》是法國作家莫泊桑創作於1884年的短篇小說。
故事講述了小公務員的妻子瑪蒂爾德為參加一次晚會,向朋友借了一串鑽石項鏈,來炫耀自己的美麗。不料,項鏈在回家途中不慎丟失。她只得借錢買了新項鏈還給朋友。為了償還債務,她節衣縮食,為別人打短工,整整勞苦了十年。最後,得知所借的項鏈原是一串假鑽石項鏈。
《項鏈》採用了以物寫人的手法,將項鏈作為一條主線,從它與人物的多重關系出發,用它牢牢系住人物的行為、語言和心理活動,使讀者透過項鏈對女主人公的形象一目瞭然。
2、《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是張愛玲最膾炙人口的短篇小說之一。是一篇探討愛情、婚姻和人性在戰亂及其前後,怎樣生存和掙扎的作品。
故事發生在香港,上海來的白家小姐白流蘇,經歷了一次失敗的婚姻,身無分文,在親戚間備受冷嘲熱諷,看盡世態炎涼。偶然認識了多金瀟灑的單身漢范柳原,便拿自己當做賭注,遠赴香港,博取范柳原的愛情,要爭取一個合法的婚姻地位。
兩個情場高手鬥法的場地在淺水灣飯店,原本白流蘇似是服輸了,但在范柳原即將離開香港時,日軍開始轟炸淺水灣,范柳原折回保護白流蘇。狂轟濫炸,生死交關,牽絆了范柳原,流蘇欣喜中不無悲哀,夠了,如此患難,足以做十年夫妻。

3、《受戒》
《受戒》是汪曾祺創作的短篇小說,發表於《北京文學》1980年第10期。作品描寫了小和尚明海與農家女小英子之間天真無邪的朦朧愛情,蘊含著對生活、對人生的熱愛,洋溢著人性和人情的歡歌。
4、《社戲》
《社戲》是現代文學家魯迅寫於1922年的短篇小說,發表於同年12月《小說月刊》第13卷12號,後收入小說集《吶喊》。這篇小說以作者少年時代的生活經歷為依據,用第一人稱寫「我」20年來三次看戲的經歷:兩次是辛亥革命後在北京看京戲,一次是少年時代在浙江紹興鄉村看社戲。
作者以飽含深情的筆墨,刻畫了一群農家少年朋友的形象,表現了勞動人民淳樸、善良、友愛、無私的好品德,表達了作者對少年時代生活的懷念,特別是對農家朋友誠摯情誼的眷念。
5、《春風沉醉的晚上》
《春風沉醉的晚上》是現代作家郁達夫創作的一部短篇小說,首刊於1924年2月28日《創造季刊》第2卷第2期。
《春風沉醉的晚上》 小說敘述了「 五四」以後一對貧苦淪落的男女青年,同住在上海的一幢貧民窟里,由素不相識到相互關懷、同情的故事,刻畫了一位正直、善良、真誠、樂於助人、身處厄境不失堅韌意志和反抗精神的煙廠女工陳二妹的形象。
《春風沉醉的晚上》結構嚴謹精巧,語言質朴,情節自然,層層推進,心理描寫細微,無論在思想上,還是在藝術上,都有較高的價值。
『捌』 短篇小說 500字 我要交作業
有一些人,一輩子都不會在一起,但是有一種感覺,卻可以在心裡守一輩子。
——題記
天藍是最純潔的顏色,那時的天很藍。
習慣用無言詮釋眼神的交替,錯過,難免是不可避免的悲劇。也許,選擇沉默才是最後的宿命,無從追溯的過去,只能一點點渙然冰釋,放縱了太多的無奈,我只有逃避。不敢正視你的眼睛,怕你碰觸我內心的憂傷,慣以堅強掩飾自己,怎知卻敵不過你的莞而一笑。瞬間渙散了迷離離碎了憂緒,直到我們擦身而過。每次的刻意邂逅都註定無言,無言的結局,無言的悲哀,悲哀的相遇,悲哀的分離。或許簡單的想法承載不了未知的未知,只是在不由自主中默念你濺行漸遠的背影。驀地,我回眸,無法預知,那該是怎樣的荒漠干泉。你驀然回首,目光如觸電般交錯,我看到了世上最亮的眼睛。那是閃著光芒的純色天藍,忍不住低頭赧笑,哪怕,我們無言。
但明知有些事毫無結果時,最好的方式就是選擇遺忘,而有時遺忘無異於世間最殘忍的拋棄,那將是怎樣的苦楚,又將是怎樣的沉淪。天驟然起風,殘葉將思念化作時間的印記填埋在心靈的深處,彼時的陽光也再也透不過牆垣的殘缺,零碎在石板上的班駁若隱若現欲言又止,裝作對你默然寒峙,可知心裡早已承受不起。
有太多的話來不及說,原來我和你的距離一直是天和地,讓我怎樣跨越這無邊無際,又該如何使自己承認你只是我人生的匆匆過客。一切對你的矜持,一切給我的放肆,一切曾太洶涌,一切已太朦朧,一切曾太奢侈,一切已不能理解,一切曾那麼純潔,一切已不能還原,一切無從追憶一切悄然失去,一切關於你的離去終將過去。
好像缺了一塊,再拼不回來,再不存在,比空白還空白。每一次我想起來,其實你都還在,藍色悲哀,流過我的靜脈。
——後記
可以不?很短了,當散文吧
『玖』 經典的短篇小說(不一定要名家,好看就好)
世界經典短篇小說選——麥琪的禮物 一元八角七。全都在這兒了,其中六角是一分一分的銅板。這些分分錢是雜貨店老闆、菜販子和肉店老闆那兒軟硬兼施地一分兩分地扣下來,直弄得自己羞愧難當,深感這種掂斤播兩的交易實在丟人現眼。德拉反復數了三次,還是一元八角七,而第二天就是聖誕節了。
除了撲倒在那破舊的小睡椅上哭嚎之外,顯然別無他途。
德拉這樣作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統治地位。
當這位家庭主婦逐漸平靜下來之際,讓我們看看這個家吧。一套帶傢具的公寓房子,每周房租八美元。盡管難以用筆墨形容,可它真真夠得上乞丐幫這個詞兒。
樓下的門道里有個信箱,可從來沒有裝過信,還有一個電鈕,也從沒有人的手指按響過電鈴。而且,那兒還有一張名片,上寫著「詹姆斯·迪林厄姆·楊先生」。
「迪林厄姆」這個名號是主人先前春風得意之際,一時興起加上去的,那時候他每星期掙三十美元。現在,他的收入縮減到二十美元,「迪林厄姆」的字母也顯得模糊不清,似乎它們正嚴肅地思忖著是否縮寫成謙遜而又講求實際的字母D。不過,每當詹姆斯·迪林厄姆·楊回家,走進樓上的房間時,詹姆斯·迪林厄姆·楊太太,就是剛介紹給諸位的德拉,總是把他稱作「吉姆」,而且熱烈地擁抱他。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德拉哭完之後,往面頰上抹了抹粉,她站在窗前,痴痴地瞅著灰濛濛的後院里一隻灰白色的貓正行走在灰白色的籬笆上。明天就是聖誕節,她只有一元八角七給吉姆買一份禮物。她花去好幾個月的時間,用了最大的努力一分一分地攢積下來,才得了這樣一個結果。一周二十美元實在經不起花,支出大於預算,總是如此。只有一元八角七給吉姆買禮物,她的吉姆啊。她花費了多少幸福的時日籌劃著要送他一件可心的禮物,一件精緻、珍奇、貴重的禮物——至少應有點兒配得上吉姆所有的東西才成啊。
房間的兩扇窗子之間有一面壁鏡。也許你見過每周房租八美元的公寓壁鏡吧。一個非常瘦小而靈巧的人,從觀察自己在一連串的縱條影象中,可能會對自己的容貌得到一個大致精確的概念。德拉身材苗條,已精通了這門子藝術。
突然,她從窗口旋風般地轉過身來,站在壁鏡前面。她兩眼晶瑩透亮,但二十秒鍾之內她的面色失去了光彩。她急速地折散頭發,使之完全潑散開來。
現在,詹姆斯·迪林厄姆·楊夫婦倆各有一件特別引以自豪的東西。一件是吉姆的金錶,是他祖父傳給父親,父親又傳給他的傳家寶;另一件則是德拉的秀發。如果示巴女王①也住在天井對面的公寓里,總有一天德拉會把頭發披散下來,露出窗外晾乾,使那女王的珍珠寶貝黔然失色;如果地下室堆滿金銀財寶、所羅門王又是守門人的話,每當吉姆路過那兒,准會摸出金錶,好讓那所羅門王忌妒得吹鬍子瞪眼睛。
此時此刻,德拉的秀發潑撒在她的周圍,微波起伏,閃耀光芒,有如那褐色的瀑布。她的美發長及膝下,彷彿是她的一件長袍。接著,她又神經質地趕緊把頭發梳好。躊躇了一分鍾,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破舊的紅地毯上濺落了一、兩滴眼淚。
她穿上那件褐色的舊外衣,戴上褐色的舊帽子,眼睛裡殘留著晶瑩的淚花,裙子一擺,便飄出房門,下樓來到街上。
她走到一塊招牌前停下來,上寫著:「索弗羅妮夫人——專營各式頭發」。德拉奔上樓梯,氣喘吁吁地定了定神。那位夫人身軀肥大,過於蒼白,冷若冰霜,同「索弗羅妮」的雅號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你要買我的頭發嗎?」德拉問。
「我買頭發,」夫人說。「揭掉帽子,讓我看看發樣。」
那褐色的瀑布潑撒了下來。
「二十美元,」夫人一邊說,一邊內行似地抓起頭發。
「快給我錢,」德拉說。
呵,接著而至的兩個小時猶如長了翅膀,愉快地飛掠而過。請不用理會這胡謅的比喻。她正在徹底搜尋各家店鋪,為吉姆買禮物。
她終於找到了,那準是專為吉姆特製的,決非為別人。她找遍了各家商店,哪兒也沒有這樣的東西,一條樸素的白金錶鏈,鏤刻著花紋。正如一切優質東西那樣,它只以貨色論長短,不以裝璜來炫耀。而且它正配得上那隻金錶。她一見這條表鏈,就知道一定屬於吉姆所有。它就像吉姆本人,文靜而有價值——這一形容對兩者都恰如其份。她花去二十一美元買下了,匆匆趕回家,只剩下八角七分錢。金錶匹配這條鏈子,無論在任何場合,吉姆都可以毫無愧色地看時間了。
盡管這只表華麗珍貴,因為用的是舊皮帶取代表鏈,他有時只偷偷地瞥上一眼。
德拉回家之後,她的狂喜有點兒變得審慎和理智了。她找出燙發鐵鉗,點燃煤氣,著手修補因愛情加慷慨所造成的破壞,這永遠是件極其艱巨的任務,親愛的朋友們——簡直是件了不起的任務呵。
不出四十分鍾,她的頭上布滿了緊貼頭皮的一綹綹小卷發,使她活像個逃學的小男孩。她在鏡子里老盯著自己瞧,小心地、苛刻地照來照去。
「假如吉姆看我一眼不把我宰掉的話,」她自言自語,「他定會說我像個科尼島上合唱隊的賣唱姑娘。但是我能怎麼辦呢——唉,只有一元八角七,我能幹什麼呢?」
七點鍾,她煮好了咖啡,把煎鍋置於熱爐上,隨時都可作肉排。
吉姆一貫准時回家。德拉將表鏈對疊握在手心,坐在離他一貫進門最近的桌子角上。接著,她聽見下面樓梯上響起了他的腳步聲,她緊張得臉色失去了一會兒血色。她習慣於為了最簡單的日常事物而默默祈禱,此刻,她悄聲道:「求求上帝,讓他覺得我還是漂亮的吧。」
門開了,吉姆步入,隨手關上了門。他顯得瘦削而又非常嚴肅。可憐的人兒,他才二十二歲,就挑起了家庭重擔!他需要買件新大衣,連手套也沒有呀。
吉姆站在屋裡的門口邊,紋絲不動地好像獵犬嗅到了鵪鶉的氣味似的。他的兩眼固定在德拉身上,其神情使她無法理解,令她毛骨悚然。既不是憤怒,也不是驚訝,又不是不滿,更不是嫌惡,根本不是她所預料的任何一種神情。他僅僅是面帶這種神情死死地盯著德拉。
德拉一扭腰,從桌上跳了下來,向他走過去。
「吉姆,親愛的,」她喊道,「別那樣盯著我。我把頭發剪掉賣了,因為不送你一件禮物,我無法過聖誕節。頭發會再長起來——你不會介意,是嗎?我非這么做不可。我的頭發長得快極了。說『恭賀聖誕』吧!吉姆,讓我們快快樂樂的。你肯定猜不著我給你買了一件多麼好的——多麼美麗精緻的禮物啊!」
「你已經把頭發剪掉了?」吉姆吃力地問道,似乎他絞盡腦汁也沒弄明白這明擺著的事實。
「剪掉賣了,」德拉說。「不管怎麼說,你不也同樣喜歡我嗎?沒了長發,我還是我嘛,對嗎?」
吉姆古怪地四下望望這房間。
「你說你的頭發沒有了嗎?」他差不多是白痴似地問道。
「別找啦,」德拉說。「告訴你,我已經賣了——賣掉了,沒有啦。這是聖誕前夜,好人兒。好好待我,這是為了你呀。也許我的頭發數得清,」突然她特別溫柔地接下去,「可誰也數不清我對你的恩愛啊。我做肉排了嗎,吉姆?」
吉姆好像從恍惚之中醒來,把德拉緊緊地摟在懷里。現在,別著急,先讓我們花個十秒鍾從另一角度審慎地思索一下某些無關緊要的事。房租每周八美元,或者一百萬美元——那有什麼差別呢?數學家或才子會給你錯誤的答案。麥琪②帶來了寶貴的禮物,但就是缺少了那件東西。這句晦澀的話,下文將有所交待。
吉姆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包,扔在桌上。
「別對我產生誤會,德爾,」他說道,「無論剪發、修面,還是洗頭,我以為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減低一點點對我妻子的愛情。不過,你只消打開那包東西,就會明白剛才為什麼使我楞頭楞腦了。」
白皙的手指靈巧地解開繩子,打開紙包。緊接著是欣喜若狂的尖叫,哎呀!突然變成了女性神經質的淚水和哭泣,急需男主人千方百計的慰藉。
還是因為擺在桌上的梳子——全套梳子,包括兩鬢用的,後面的,樣樣俱全。那是很久以前德拉在百老匯的一個櫥窗里見過並羨慕得要死的東西。這些美妙的發梳,純玳瑁做的,邊上鑲著珠寶——其色彩正好同她失去的美發相匹配。她明白,這套梳子實在太昂貴,對此,她僅僅是羨慕渴望,但從未想到過據為己有。現在,這一切居然屬於她了,可惜那有資格佩戴這垂涎已久的裝飾品的美麗長發已無影無蹤了。
不過,她依然把發梳摟在胸前,過了好一陣子才抬起淚水迷濛的雙眼,微笑著說:「我的頭發長得飛快,吉姆!」
隨後,德拉活像一隻被燙傷的小貓跳了起來,叫道,「喔!喔!」
吉姆還沒有瞧見他的美麗的禮物哩。她急不可耐地把手掌攤開,伸到他面前,那沒有知覺的貴重金屬似乎閃現著她的歡快和熱忱。
「漂亮嗎,吉姆?我搜遍了全城才找到了它。現在,你每天可以看一百次時間了。把表給我,我要看看它配在表上的樣子。」
吉姆非旦不按她的吩咐行事,反而倒在睡椅上,兩手枕在頭下,微微發笑。
「德爾,」他說,「讓我們把聖誕禮物放在一邊,保存一會兒吧。它們實在太好了,目前尚不宜用。我賣掉金錶,換錢為你買了發梳。現在,你作肉排吧。」
正如諸位所知,麥琪是聰明人,聰明絕頂的人,他們把禮物帶來送給出生在馬槽里的耶穌。他們發明送聖誕禮物這玩藝兒。由於他們是聰明人,毫無疑問,他們的禮物也是聰明的禮物,如果碰上兩樣東西完全一樣,可能還具有交換的權利。在這兒,我已經笨拙地給你們介紹了住公寓套間的兩個傻孩子不足為奇的平淡故事,他們極不明智地為了對方而犧牲了他們家最最寶貴的東西。不過,讓我們對現今的聰明人說最後一句話,在一切饋贈禮品的人當中,那兩個人是最聰明的。在一切饋贈又接收禮品的人當中,像他們兩個這樣的人也是最聰明的。無論在任何地方,他們都是最聰明的人。
他們就是麥琪。
①示巴女王(QueeenofSheba):基督教《聖經》中朝覲所羅門王,以測其智慧的示巴女王,她以美貌著稱。
②麥琪(Magi,單數為Magus):指聖嬰基督出生時來自東方送禮的三賢人,載於聖經馬太福音第二章第一節和第七至第十三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