❶ 沈從文與蕭紅的鄉土小說風格有何不同
沈從文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鄉土小說作家,其家鄉湘西以及湘西的民俗成為他小說創作的出發點和支撐點,作者從富有民族特色的風俗習慣中,提煉出飽含深刻寓意的意象母題,將民俗文化攝入作品並使之具體化,藝術化,形象化,從而使他的湘西鄉土小說具有了豐厚的審美內涵.
沈從文的湘西小說,向人們展示了一幅幅具有濃郁地方情調的風情圖.那濃郁的鄉土抒情氣氛、清新婉麗的文筆、牧歌式的詩意,形成了獨有的風格,給人以獨特的藝術享受.
蕭紅是少有的中國現代鄉土文學女作家,她以自己獨特的感悟觸摸到了鄉村苦難最深層的精神脈搏,對苦難大地的徹底展示,那種奇絕慘厲的文學風格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非常稀缺.她也展示了東北黑土地瑰麗、復雜的風情,那種似淡卻濃的悲哀流淌出的嚮往與痛楚之情,讓人感到無比的真誠.同時,透過其對鄉村苦難的徹底書寫,可探求其小說作品的深刻意蘊及當下意義。與中國現代鄉土小說總的走向截然不同,蕭紅的鄉土題材小說對下層勞動者的命運觀照依次經歷了三個階段:階級視角下表現其悲慘的生活遭遇、文化視角下展示其病態靈魂、生命視角下揭示其作為個體生命存在的固有悲劇.這是一個創作主體內在情感不斷介入的過程,也是一個不斷深入的過程.
她對語言既敏感又稚拙.她堅持著獨特的表達方式.本文擬就她的表達特點,結合現代風格學關於風味、神韻、情調、氣氛等風格要素的論述,從結構、語言手段運用、敘述方式幾方面對其語言風格進行初步的分析探討. 她的鄉土小說具有濃厚的鄉土特色,主要表現在把風景畫和風俗畫作為典型環境的有機構成因素,並且渲染出了鮮明的時代色彩.。
❷ 有關蕭紅小說人文情懷的內容
內容提要
蕭紅是一位體驗型、情緒型的極富才華的現代女作家。她的一生顛沛流離、短促悲涼,飽受被放逐的寂寞、孤獨和痛苦。蕭紅的小說創作正是她的悲劇人生的真實寫照。她以自己悲劇性的人生感受和生命體驗,觀照她所熟悉的鄉土社會的生命形態和生存境遇,揭露和批判國民性弱點,抒寫著人的悲劇、女性的悲劇和普泛的人類生命的悲劇,從而使其小說獲得一種濃烈而深沉的悲劇意蘊和獨特而豐厚的文化內涵。蕭紅的小說具有鮮明的文體特徵,她打破了傳統小說單一的敘事模式,創造了一種介於小說、散文和詩之間的邊緣文體,並以其獨特的超常規語言、自傳式敘事方法、散文化結構及詩化風格形成了別具一格的「蕭紅體」小說文體風格,從而促進了現代小說觀念的更新,使小說取得另一種特殊意義的存在。蕭紅小說正是以其深沉的悲劇意蘊和獨特的文體風格在我國現代文壇上獨佔一隅,構築了一個獨具韻味的藝術世界。
本文由導言和三章組成。
導言:回顧和評價了蕭紅創作和蕭紅研究的概況,指出以往蕭紅研究中普遍存在的誤區,即歷來的研究者總是習慣於以左翼文學的標准來考察評價蕭紅的文學創作,而較少顧及蕭紅這一獨特創作個體的精神特質。這一誤讀最終削弱了蕭紅小說的審美意義和豐厚意蘊。鑒於此,本文擬定把這位自傳型作家的生命活動和創作內涵作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來研讀,以期真正挖掘出蕭紅小說的美質。
第一章:蕭紅的一生是被家庭、愛情和社會所放逐的一生,在她的內心深處,始終深藏著難以排解的無家的悲涼感。可以說,寂寞情緒和無家情結困擾了蕭紅,同時也造就了蕭紅,成就了她的許多藝術佳構。她把自己的孤獨與憂傷、寂寞與悵惘,通過審美沉思轉化為作品的情感基調和美麗的詩魂。
第二章:蕭紅是一個有著自覺的主體意識和強烈的悲劇意識的作家,她坎坷曲折的經歷和由此而來的看待生活的獨特方式和對人生的獨特發現,是形成她小說悲劇意蘊的重要基因。與其他現代女性作家不同,蕭紅創作伊始,便以先覺者的焦灼姿態去觀照現實的苦難人生。蕭紅在抒寫人類苦難命運時,更多地是關注人的生存形態和生命價值。她筆下的鄉土世界裡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命本體,人們以群體的方式存在,重復並加固著傳統習慣的積淀,世代延續中看不到生命的流動和發展,更沒有充滿生命活力的改革和創造,而是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生命狀態。蕭紅緊緊抓住鄉民們對生與死的極度麻木與輕視的態度進行突出的展現和深刻的剖析,於無盡的悲憫中透露出沉重的批判。在蕭紅的悲劇意識中,婦女命運是她思考的核心問題。她以自己的親身體驗體察入微地表現著女性的不幸,以她深邃的內在質詢探索著女性的命運:一方面,蕭紅著意表現女性所必須經歷的生育苦難;另一方面,則從性愛描寫的空缺中,揭示兩性不平等關系及男人對於女人獨立人格和人的尊嚴的踐踏。可以說,作為蕭紅對人生的整體的悲劇性體認的結果,悲涼猶如一層淡淡的色彩,浸潤著她眾多作品。事實上,悲涼感已成為蕭紅把握、理解世情的獨特方式。她不但抒寫了美好短暫和人生悲涼空落的永恆輪回的悲劇,而且還把這種悲涼感寫進了筆下人物深刻的人生迷惘里,從而傳達出了對於人類生命的一種普泛而深遠的悲劇感受
第三章:蕭紅以她獨特的藝術感受力和表達才能創造了一種介於小說、散文和詩之間的邊緣文體。這種別具一格的「蕭紅體」小說文體風格主要表現在:超常規的文體語言。蕭紅擅長於以一種極自然的陌生語言去描寫她所熟悉的一切。她對語言的超常規運用使小說語言呈現出新鮮自然、稚拙渾朴的美學情趣,形成了獨特的「蕭紅味」;自傳式敘事方法。蕭紅在本質上是一位自傳型和情感型的作家,自傳式敘事方法是她自覺的審美選擇與追求。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自傳性的懷舊筆調;其次,是第一人稱限制敘述。它們給蕭紅小說帶來特殊的藝術效果,豐富了小說的情感容量;散文化的文體結構。蕭紅小說突破了傳統小說以線性的時間關系和因果關系為線索來組織故事情節的方式,而代之以對於富有情致的場景和片斷的細膩描寫。蕭紅對於時間因果關系的有意淡化和空間化結構形式的突出展示源於其獨特的情感心理和創作意圖。她的小說在開放中仍有緊湊的結構性,貫穿其中的深刻而悲涼的人生哲學作為潛隱的情理線索,賦予了小說內在的秩序和結構;四詩化的風格。蕭紅作品內蘊濃郁的詩情。在她最具風格的小說中,都有一個作為抒情主體的「詩魂」的自我形象存在,其豐富的藝術情愫構成了作品抒情成份的主要來源。情境、氛圍和意味作為蕭紅作品最富傳統特色的美感范疇,是其小說詩意美質的最顯著的體現。
❸ 蕭紅寫小說的風格
蕭紅是具有悲天憫人的憂郁情懷的作家,其小說出色地呈現了憂郁之美回本文在這樣四個層面展答開對蕭紅小說憂郁詩學的剖析論憂郁、悲天憫人、憂郁的詩化、憂郁風格的根基「論憂郁」旨在闡明憂郁作為一種美學范疇的特徵「悲天憫人」是對蕭紅小說抒寫對象的概括,蕭紅始終把對生命現象的敏銳關注和悲憫關懷作為小說抒寫的重心,這份憂郁悲憫又是為其藝術筆觸所詩化的,「憂郁的詩化」即是對其小說藝術造型特點的探討蕭紅小說的憂郁詩學風格乃是生長在作家心靈土壤上的藝術之芽,「憂郁風格的根基」是對其小說憂郁風格賴以生成的精神緣由的發生學探源由此作為作家心理的憂郁、創作動力的憂郁、藝術風格的憂郁,共同構成了其小說憂郁詩學的各個環節以憂郁詩學的視角打量蕭紅,那麼她對中國現代文學的貢獻不僅在題材方面,更在美學方面同時試圖表明,經文本細讀亦可提煉出一種小說詩學品格,這對理解作家和小說美學研究都不無裨益
❹ 丁玲與蕭紅小說藝術風格之比較
蕭紅運用類似散文鋪寫筆顯容迫瀟灑自同根貫串其線索引導著故事情節發展物性格展形蕭紅說獨特藝術風格
丁玲短篇說創作廣闊社歷史背景展,並溶入豐富文化內涵,作者獨特性語表現
❺ 蕭紅的文章有什麼特點
蕭紅的文章有超常規的文體語言,詩化、直率而自然。蕭紅的創作多有自敘傳的色彩,她並不是按照常人的思維循規蹈矩地寫作,而是以一種極自然的陌生語言去描寫她所熟悉的一切。蕭紅對語言的超常規運用,既表現為新鮮、生疏,同時又表現為直率、自然。
蕭紅語言的直率首先表現在她率性而言,以她特有的童心觀照世界時對這個詩意世界不加雕飾的語言描繪。這種超常規語言的運用在蕭紅後期的創作中越來越成熟。
《牛車上》中的三月春陽、《後花園》中的六月鮮花、《小城三月》中的初春原野等,都是一個個兒童眼中的世界,自然而成,人物風景並不受舊的形式束縛。同時,這種直率的語言又表現出自然的特點,她寫的人物是從生活里提煉出來的、活生生的,不管是悲是喜都能使讀者產生共鳴 。
因為直率,不用偽飾、矯情,就更顯得自然質朴,直率和自然這兩種特性自然成為一體。這種語言沒有著意雕琢的痕跡,自然而然,蘊含著一種稚拙渾朴的美、一種獨特而醇厚的情調,從而成為「蕭紅體」小說敘述風格的重要特徵。

(5)蕭紅短篇小說的詩意風格擴展閱讀:
蕭紅(1911年6月1日-1942年1月22日),中國近現代女作家,「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被譽為「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乳名榮華,學名張秀環,後由外祖父改名為張廼瑩。筆名蕭紅、悄吟、玲玲、田娣等。
1933年(民國二十二年)10月,在舒群等人的幫助下,蕭紅、蕭軍合著的小說散文集《跋涉》自費在哈爾濱出版。蕭紅署名悄吟,蕭軍署名三郎。《跋涉》的出版,在東北引起了很大轟動,受到讀者的廣泛好評,也為蕭紅繼續從事文學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1935年(民國二十四年)12月,《生死場》以「奴隸叢書」的名義由上海容光書局出版,署名「蕭紅」。魯迅為之作序,胡風為其寫後記,作品在文壇上引起巨大的轟動和強烈的反響,蕭紅一舉成名。
❻ 蕭紅的風格像誰
英國作家,女性主義者伍爾芙說:女性的風格是自由的風格。拿這句話來概括蕭紅的寫作,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蕭紅的自由的風格,表現在她對社會和人生悲劇的詩性書寫上。悲劇緊貼著她的肉身,正如她對朋友說的,她一生走的是敗路。社會的衰敗和個人的挫敗困擾著她,而又促她清醒;無量數人的苦難和死亡,不斷地震撼著
她,召喚她寫作。所以,她的大小作品,始終保持著飽滿的「原始激情」。蕭紅的這份激情,無疑地同她敏銳的感覺有關,其中突出的是痛覺。正是持續的疼痛,使她的情緒和情感,帶上了一種苦難質性,故而在顏色、比重
、速度、形態方面有了異常的改變。她把所有這些主觀的東西,在自由敘述中重新植入被創造的世界,從而深化了她的悲劇主題。
描寫世界的衰敗與死亡,主題本身被賦予了一定的現代主義意味。在寫作中,蕭紅大膽地打破傳統的寫實的方法,而採取一系列頗類現代主義的手法,主要表現在內傾的、斷裂的、碎片化的處理上面。蕭紅無師自通,她
沒有在西方現代主義作家那裡取得任何靈感,一個基本原則就是把故事還給生活,把空間還給時間。本來,生活並不存在一個封閉的結構,也不存在一條故事發展的因果鏈,而生活場景中的眾多人物,所謂芸芸眾生也並沒有
時時有著主角次角之分。生活是開敞的、多元的、無序的、庸常的、斷片的。蕭紅的《生死場》和《呼蘭河傳》,並不像寫實主義小說那般的將生活系統化和戲劇化,它們是反完整的,具有很大的隨意性。《生死場》第十章
只有三行;《呼蘭河傳》每章都相當於一個獨立的房間,而彼此間並沒有廊廡相連。故事無中心,無主角,甚至於無情節。沒有一個人物是支配性的,支配的力量惟在命運的邏輯本身。
蕭紅注重場景切片及細節描寫,甚於情節的安排;注重人物的精神世界的呈現,甚於性格的刻畫。她尤其善於表現人物的孤獨、寂寞,人的原子化生存。在蕭紅有關的人物描寫中,蘊含著存在主義哲學的因素;尤其是後
來的小說,對人的生存本質的探詢,顯示了一種靈魂的深。 所以我就想起了美國作家亨利·大衛·梭羅所著的一本著名散文集《瓦爾登湖》
下面是我看的一篇論文 只不過不是英美的
若不介意 你可以看看
詩意隨苦難而飄零
———論阿赫瑪托娃與蕭紅創作的憂郁美
阿赫瑪托娃與蕭紅是20 世紀中俄文學史上兩位具有創作個性的女作家。她們的一生歷盡苦難,她們以自己極其坎坷的心路歷程來體驗人生,描寫人生,她們的創作表現出相同的美感特性,具有深沉的憂郁美,詩意隨苦難而飄零⋯⋯
憂郁美屬於悲劇美的審美范疇,它是一種浸透人心的憂傷的美。憂郁美所產生的美感是痛感夾雜著快感,即把主體帶進一個哀痛的心境中,在苦難中體驗痛苦與悲哀,在飽嘗了痛苦之後產生快感。
雪萊認為「傾訴最哀傷的思緒才是我們最甜美的歌。」①縱觀阿赫瑪托娃與蕭紅的生活與創作,貫穿於她們作品中的總體悲劇意蘊:生命的悲劇意識,表述著這樣一個悲苦而慘痛的事實,正如奧尼爾說:「我們本身就是悲劇,是一
切已經寫出來和沒有寫出來的當中最令人震撼的悲劇。」②「安娜•阿赫瑪托娃———這名字就是一聲高亢的嘆息, ———它沉入了無底的深淵。」———茨維塔耶娃 這是對這位女詩人命運的哀嘆。阿赫瑪托娃出身於貴族家
庭,曾在皇村中學讀過書。她的童年生活是不幸的:從小失去了父愛,父母的離異在她稚嫩的心靈上刻下了深深的傷痕。兩個妹妹因肺病而早夭,她痛楚地領略了死亡的無情與殘酷,從而給她本論文由無憂論文網www.51lunwen.com
整理提供整個童年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孤獨、寂寞的感覺過早地來到她的心中,她變得更加憂郁。童年給阿赫瑪托娃留下的回憶並不美好:
我的童年毫無快樂可言⋯⋯
沒有玩具熊,沒有卷發,沒有雀斑,
也沒有善良的阿姨,沒有嚇人的叔叔,
甚至沒有河裡的小石頭作友伴。
而我在斑斕的寂靜中成長,
年輕的世紀的清涼的寂靜。
人的聲音對我而言並不可愛,
我能聽懂的只有風的聲音。
阿赫瑪托娃本人也曾疾病纏身,患過肺結核,常
常受到死亡的威脅,她早年的許多詩都記述過當時
的病況和焦慮的心情,詩中還常常涉及到對死亡的
聯想,表現出憂郁、哀怨的情調。
人們常說,童年是人生的樂園。但是童年的蕭紅卻同阿赫瑪托娃一樣,經受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折磨! 她出生在一個地主家庭里,她的父親「為著貪婪而失掉了人性」,繼母更缺少慈愛,她是在「可疑的、陰冷的家族中長大起來
的,被侮辱與損害的惡境中孤零地掙扎過來的!」在這個冷酷無情的家庭里,唯有祖父帶給她呵護和愛撫,她「從祖父那裡,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惡之外,還有溫暖和愛。」所以她「就向這『溫暖』和『愛』的方面,懷著永久
的憧憬和追求。」蕭紅的童年是寂寞而又孤獨的,形成了憂郁、敏感而倔強的性格。童年生活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後來蕭紅在她的長篇自傳體小說《呼蘭河傳》中,滿懷悲涼的心緒回憶起自己寂寞的童年,平凡的歲月在她的筆
下具有深深的感染力。其中關於七月十五放河燈的敘寫,蘊味深邃:
可是當這河燈,從上流的遠處流來,人們是滿心
歡喜的,等流過了自己,也還沒有什麼,惟獨到了最
後,那河燈流到了極遠的下流去的時候,使看河燈的
人們,內心裡無由地來了空虛。
「那河燈到底要漂到哪裡去呢?」
多半的人們,看到這樣的景況,就抬起身來離開
了河沿回家去了。
於是不但河裡冷落,岸上也冷落了起來。
這時再往遠處的下流看去,看著,看著,那燈就
滅了一個,再看著看著,又滅了一個,還有兩個一塊
滅的,於是就真象被鬼一個一個地托走了。
打過了三更,河沿上一個人也沒有了,河裡邊一
個燈也沒有了。一幅浸潤著憂郁情感的場面描寫躍然紙上,這段盂蘭會放河燈超度鬼魂的場面敘述,沒有吸引人__的故事情節,也沒有波瀾起伏的戲劇沖突,甚至也沒有出現固定的人物,但是卻借那場面的流動,傳達著一種凄涼的
氛圍,流露出一種惆悵的情懷,我們感受到了存留在蕭紅童年記憶中的那種孤寂的心境,那種埋葬在她幼小心靈深處的人生悲涼之感,蘊含著對人生的悲劇性判斷。這種細致而朦朧,像夢一樣奇妙的情感,是悲與歡不尋常的混合,錢
鍾書稱它是一種「亦苦亦甜」,「憂中有樂,樂中有憂」的情感③ ,它形成了一種悅人的哀傷,帶給我們憂郁美的審美愉悅。
葛浩文在《蕭紅評傳》中這樣寫道:「我以為女性文學最有魅力的便是自傳體文學」,這一見解不無道理。女性角色的特質,使女性作家往往更擅長寫她自己。馬拉美強調:「人的心靈、個性迫切地需要自我解釋, 這一需要正直
接地反映在當前的文學中。」④這就是說,詩或文學乃是心靈、個性的自我解釋。而創作主體的早期人生經驗對其人格心理的發展,作品風格的形成起著重要的先天性作用。對於阿赫瑪托娃和蕭紅這樣早熟、早慧、敏感內省的
人來說,年少的經歷是至關重要的,越有特色的作家越是如此。
有人說:「婚姻狀態⋯⋯是我們此生能夠獲得天堂和地獄的最完美的映像。」⑤也有人說:「成人之本論文由無憂論文網www.51lunwen.com整理提供間沒有比夫妻關系更能給對方帶來傷害的了。」⑥阿赫瑪托娃帶著與眾不同的愛
情詩走上詩壇,然而在她的詩作中一般不寫美滿的愛情,而是寫愛情給人帶來的痛苦、悲哀、折磨與失望⋯⋯盡管她曾那樣酸楚地渴望過友誼,她曾那樣熱切地憧憬過愛情⋯⋯然而愛情帶給她的卻是痛苦和憂傷。阿赫瑪托娃在1910
年同「阿克梅派」的領導人詩人尼古拉•古米廖夫結婚,婚後丈夫對愛情的不專一,深深地傷了她的心。與古米廖夫離婚後又結過兩次婚,都是不幸的。對純潔愛情的執著的追求,不僅給她帶來巨大的痛苦,同時也豐富了她的藝術
感受力,她用自己的筆寫
出了內心深處的哀傷:
丈夫把我抽得遍體鱗傷,
用一根折疊成兩重的花紋皮鞭。
(1911 年)
被愛的女人總有那麼多請求!
被拋棄的女人卻一無所求。
我多麼高興,在透明的冰層下
水波屏息不動。
⋯⋯
得知了這個憂傷的故事,
讓他們調皮地微笑吧⋯⋯
既然我沒得到愛情和恬靜,
請贈予我痛苦的榮譽。
(1913 年)
對我來說,我的丈夫等於劊子手,
家是監獄。
⋯⋯
在凜冽的冬日裡,
鳥兒撞擊透明的玻璃,
潔白的羽翼上泛起了血跡。
(1921 年)
阿赫瑪托娃的早期作品大多是這一類的詩,哀嘆了個人生活的不幸,描寫了一個女人悲傷、孤寂的身影,揭示出女性的感情世界和內心隱密,表述了一種異常自我的關於「愛」的情感。她從晚秋凋零的枯葉聯想到生命的盡頭,從瀕
臨熄滅的燭光看到愛情的終點⋯⋯人們把阿赫瑪托娃早期純朴的詩歌解釋為寫一個女人一生的縮影———從瞬息快樂的幸福,到愛人對她的冷淡、分居和被遺棄以及飽受孤獨的痛苦。阿赫瑪托娃忍受著孤獨,忍受著寂寞,忍受著愛
情中的背叛,她把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哀怨凝聚成筆下憂郁的詩行。老革命家亞•柯倫泰認為阿赫瑪托娃的詩歌是「描寫婦女心靈的書」,她指出在阿赫瑪托娃詩歌中真正「揭示了男性給女性帶來的痛苦。」⑦憂郁是詩人作為精神
悲劇主體的情緒體現,憂郁美是悲劇美的一種主體反映。在歷史的絕大多數時期,女人都是處於被囚禁幽閉的狀態中。這種幽閉處境,意味著女性無話語的精神死亡。敘事則是以精神活動的方式,抗拒這種幽閉中的精神死亡。對
於阿赫瑪托娃,愛情是衡量生命價值的重要尺度,是理解生活真理和思想的方法。愛情使女主人公成為異常敏感的人,贈予她鑒別謊言和真理的能力。在詩中通過對個人獨特的內心感情的抒發,揭示出人們所共有的、普遍性的心
理特徵。阿赫瑪托娃的詩用使人悲的方式給人以美的享受和熏陶,讓人們更容易認識生活真理,在悲痛和同情之中心靈得到凈化,憂郁中產生了崇高的力量,形成了憂郁美。人總是非愛不可,生命的意義和價值無時不靠它維系著。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真摯的愛卻是那樣難以尋覓,那樣可望不可及,魯迅說:「中國親權重,父權更重。」父母對下一代,丈夫對老婆的權利是「從來認為神聖不可侵犯」的⑧ ,在舊中國父系文化全面滲透與占統治地位的時代里,女
性普遍遭受壓制,處於從屬和屈辱的地位。1930 年,蕭紅為了逃避封建婚姻,告別了埋葬祖父的故土,踏上了漂泊流浪的風雨人生路。可以這樣說,蕭紅一生都對至真至美的愛,懷著永遠的憧憬和追求。然而不管蕭紅對愛情如何心
馳神往,她一生所擁有的卻是傷心而不幸的愛情,正如蕭紅自己所說:「我最大的悲哀和痛苦,便是做了女人。」⑨按照弗洛伊德動力心理學的解釋,創作猶如白日夢,是人生缺陷的替代性補償。它以想像的方式,沖破文明禮俗的堅
冰,釋放出本我的原欲,撫平作家心靈上的創傷。蕭紅在她最後一部作品《小城三月》中,她將自己親眼目睹的女性經歷的苦難,自己的悲劇生活,獨特的心靈體驗寫進了這部作品,融注了她對女性命運的獨特思考。《小城三月》
同《呼蘭河傳》一樣,選擇了一個兒童的視角,描寫了一位不滿封建包辦婚姻抑鬱而死的少女的悲劇。主人公翠姨是一位並不十分漂亮,但卻具有千般風情,內心極為豐富的女子,她善良純潔、溫柔含蓄、聰明好強,她悄悄地在心
底愛慕著「我」的「堂哥哥」,嚮往著愛情的自由,但由於她是「出了嫁的寡婦的女兒」而受到歧視,被迫同一個又丑又小的男人訂了婚。她將自己執著的愛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的戀愛的秘密就這樣子的,她似乎要把它帶到
墳墓里去,一直不要說出口,好像天底下沒有一個人值得聽她的告訴⋯⋯」她不僅不能與自己心愛的青年結合,而且不能表露自己內心的隱秘,她日漸消瘦,懨懨成病,終於以一死殉了堅貞的愛情。一直到她病故,善解人意的家人仍不
知她為何整天悶悶不樂,為何日漸消瘦,為何一病不起,「有什麼不如意? 陪嫁的東西買得不順心嗎? ⋯⋯什麼事都問到了。」唯獨沒問到她的情感、她的意願、她的悲鬱,更令人心痛、悲嘆不已的是翠姨至死不渝、至死不悔地深
愛著的「堂哥哥」日後提起她來,雖然「常常落淚」,但卻「不知翠姨為什麼死,大家也都心中納悶。」可見其對人的情感和權利是何等地漠視! 心理學家認為自虐是一種生命能量找不到釋放形式的反彈,它指向生命的自身,是一
種殘酷的自傷。中國傳統文化為婦女所限定的行為模式已逐步內化為女性的心理結構,長期教化而積淀為女性深層文化結構的一部分。盡管作品中的翠姨不斷地自抑、自苦,她愛「堂哥」,但卻無力沖破封建婚姻傳統的藩籬,甚
至至死也未向「堂哥」傳遞愛的信息,在精神上苦苦地折磨自己,終於帶著遺恨告別了人世。
《小城三月》中的翠姨,融入了蕭紅自己的身世體驗。幼時心靈的創傷本來就難以平復,以後又屢遭愛的挫折與磨難,自童年開始的孤寂和憂郁浸透了蕭紅的心靈,從而使情感體驗積壓、凝聚為沉重的心理紐結。她更多地生活在
自己內心體驗的精神世界裡,反復地咀嚼著生存的艱難,愛情的痛苦⋯⋯《小城三月》的結尾部分就是一曲心的哀歌,一節悲戚不盡的詩行:
春天為什麼它不早一點來,來到我們這城裡多住一些日子,而後再慢慢地到另外的一個城裡去,在另外一個城裡也多住一些日子。
但那是不能的了,春天的命運就是這么短。年青的姑娘們,她們三兩成雙,坐著馬車,去選擇衣料去了,因為就要換春裝了。她們熱心地弄著剪刀,打著衣樣,想裝成自己心中想得出的那麼好,她們白天黑夜地忙著,不久春裝換起來了
,只是不見載著翠姨的馬車來。
這彷彿是一曲如詩似畫,清淡凄婉的歌謠,蕭紅把深深的憂郁、濃重的悲哀和反叛的抗爭都蘊含在早春三月的描寫之中,流露出一縷淡淡的哀愁。特別是作品最後一句:「只是不見載著翠姨的馬車來」,留下了蘊味深長的悼念與傷
痛⋯⋯從而讓人們體味到一種滲透人心的哀傷,一種在綿綿不盡的痛苦中執著於希望的感情,一種渲泄積憤,呼喚美好人性的激情,讓人們獲得一種特殊的感受———痛感中的快感,這就是憂郁美的審美感受。
文學作為一門藝術,其本質特徵是審美,而文學中的美並非現實中的幸福美滿,相反它總是從人生的遺憾中顯現出來。波德萊爾曾指出:「我幾乎不能想像⋯⋯任何一種『美』會沒有『不幸』在其中。」⑩1921 年,阿赫瑪托娃的前
夫古米廖夫因被錯誤地宣布為「人民的敵人」而被槍斃。阿赫瑪托娃與古米廖夫雖然早已離婚,但是她仍然被看作是古米廖夫、一個被處決的布爾什維克的敵人的遺孀,受到了種種誹謗和中傷。還有她後來的丈夫、藝術史家普
寧也被關進了監獄,普寧度過了17 年的監禁和流放生活,1953 年死於獄中。阿赫瑪托娃唯一的兒子列夫•古米廖夫因為父親是「反革命」,在1935 年、1938 年、1949 年三次被捕入獄,直到1956 年才恢復自由。作為一個女人,
有誰比阿赫瑪托娃更為不幸? 女詩人在30 年代多次去獄中探望兒子,她根據自己的不幸
經歷寫下了《安魂曲》———這一感人至深、催人淚下
的抒情組詩。在組詩中詩人寫道:
天將破曉他們把你押走,
我像出殯跟在你身後,
孩子們躲進黑暗的小屋裡哭泣,
神龕前燭炬淚流。__
這是一個病體支離的女人,
這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女人,
丈夫進墳墓,兒子入囹圄,
請為我祈禱一陣吧!
按黑格爾的看法,悲劇的真正意義,不能從「悲劇」這個詞的表面意義來理解。譬如某人死了,某人被處決了,這是可悲的,但不一定帶有悲劇性。只有當一個人遭受無辜的災難或冤屈的時候,才能稱之為悲劇。阿赫瑪托娃在《安
魂曲》中哀訴了一位母親當她的兒子無辜被捕,遭到殘酷監禁時那種極端痛苦的心情,表達了對俄羅斯祖國和千百萬人民命運的憂慮之情。阿赫瑪托娃不僅僅是在寫自己的兒子,而是寫給所有受到深深傷害而痛苦哀泣的母親——
—東方和西方的,過去的和現在的,俄羅斯的和中國的。詩人從個人悲劇所包含的深廣的社會內容去探索悲劇的真正意義。詩人去看望自己的兒子,有人告訴她:「你是第三百名P前來給犯人送東西。」然而誰都知道「, 三百」是
虛數,泛指很多的意思,許多優秀的共產黨員和無辜的人們被濫捕濫殺,這是一場全民族的大悲劇。在組詩中,詩人悲憤地指出:「面對著這種悲苦,P群山也得折腰,P大河流水也得停住。」聆聽阿赫瑪托娃的《安魂曲》,我們怎能
不為那一樁樁殘酷的殺戮而感到恐懼,怎能不對那一個個屈死的冤魂而產生憐憫?《安魂曲》是蘇聯一部無與倫比的史詩,它為人類命運唱出了一曲悲愴之歌。由於抒情主人公悲劇情感、悲劇心理的作用《, 安魂曲》充滿了濃郁
的悲劇情感氛圍和抑鬱、哀怨的情愫。它不僅安放了詩人自己那顆痛苦的靈魂,也安放了眾多孤苦無告的母親們的靈魂。這篇輓歌中的憂郁美是通過美的毀滅的形式來表現的,是用悲的方式來激起人們對美的追求,從而使人們在
憂郁、哀傷、悲痛之中由情感的巨大震盪而達到理性認識的升華:蘇維埃國家的歷史是否可以是另一個樣子,或者已經發生的一切都是歷史的必然,別無選擇? 如何總結歷史的經驗教訓為未來的道路鋪墊路基? 這也是《安魂曲》
這部詩作蘊含的憂郁美留給我們今天的思考。
從美學角度看:悲劇作為一種哲學性的詩,它在對苦難與不幸的展示中,嚴肅地探求著人在世界中的位置,提出生命最深邃的問題,表現出對人類生存境遇、人的價值和人生意義的思考和探求。蕭紅來自北中國的遼闊的鄉野,20 世
紀30 年代那裡浸透了現實的和歷史積淀深層的苦難。蕭紅以銳利的眼光在《生死場》中透視出那時普通中國人的生存狀態、生命原色:「在鄉村,人和動物一起忙著生,忙著死」,「在鄉村永久不曉得,永久體驗不到靈魂,只有物
質來充實他們」。一片渾渾噩噩,凄凄慘慘的生存景象。作品以近於荒唐的形式揭示出普通中國人生命過程的乏味、無聊和麻木不覺。正如胡風在《生死場•讀後記》中所分析的那樣:農民們「蚊子似地生活著,糊糊塗塗地生殖,
亂七八糟地死亡,用自己底血汗自己底生命肥沃了大地,種出食糧,養出畜類,勤勤苦苦地蠕動在自然的暴君和兩只腳的暴君底威力下面」。作品描寫了農民們如「死」般的「生」,比「死」更不如的「生」,為了「死」而降臨的
「生」,對農民們這種悲劇性命運的真實展示,令讀者內心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震撼。在《生死場》中,淋漓盡致地再現了農村婦女所承受的深重的苦難。蕭紅將她的孤寂而痛苦的靈魂,不幸而坎坷的人生感悟,融入她筆
下的女性形象:五姑姑的姐姐生孩子,為了不「壓柴(財) 」,搬掉了席子捲起了柴草,光著身子爬在揚起灰塵的土炕上。酒瘋子般的男人,冷酷粗暴,舉起大盆冷水向產婦潑去,但她「仍脹著肚皮,帶著滿身冷水無言地坐在那裡。她
幾乎一動不敢動⋯⋯」「一點聲音不許她哼叫,受罪的女人,身邊若有洞,她將跳進去! 身邊若有毒葯,她將吞下去!」那個「打魚村最美麗的女人」,溫柔而又多情的月英,就那樣痛苦無告地被丈夫的冷漠、暴虐折磨到臀下蠕動著白
色的蛆蟲。她的牙變成綠色的「, 腿像兩條白色的竹竿平行著伸在前面」,最後凄慘地死去。金枝和成業幽會時甜甜蜜蜜,這時「男人心上放著女人」,可是當男人把「女人娶過來」後,他就「再不把她放在心上。」剛剛出生不
久的小金枝就那樣被暴怒一時的成業活活摔死在地上,然後丟進了亂墳崗子。過了三天,年青的金枝去那裡看孩子,但什麼也沒有看到,「被狗扯得什麼也沒有」。十年後,金枝成了寡婦,到哈爾濱去謀生,又受盡了種種凌辱而回鄉
。善良而又倔強的王婆,由於兒子被官府殺害,她在悲痛與絕望中服毒尋死,被裝進棺材卻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十年後,村裡組織秘密抗日活動,她為抗日的義勇軍藏槍、放哨、散發傳單⋯⋯她深明民族大義,默默地忍受了女兒犧
牲的悲痛。五姑姑的姐姐、月英、金枝、王婆這些女人悲慘的人生經歷催人淚下,令人觸目驚心。蕭紅把現實社會中女性那種「生的堅強,死的掙扎」的生活狀態生動地展現在讀者的面前。在蕭紅用心血凝成的一頁頁文字的背
後,寄託了她對自己身世不幸的憂憤,表現了對奴隸們的奴隸———婦__女命運的深切關注,傾注了對她們悲苦命運的真摯同情,也流露出濃重的哀其不爭的情懷。她給筆下的這些婦女形象抹上了濃厚的憂郁色彩,將她們的善良、
淳樸、美麗、溫柔、勤勞、抗爭浮泛於深重的憂郁、哀怨之上,形成了憂郁美。
別林斯基在分析英國詩人拜倫詩中的憂郁感傷情緒時曾寫道:「任何一個偉大詩人之所以偉大,都是因為他的痛苦和幸福的根株深入到了社會和歷史的土壤中去,要想猜破拜倫那樣無限偉大詩人的憂郁詩行的謎底,首先必須猜破
他所表現的那個時代的秘密。」lv 這段話同樣適合阿赫瑪托娃和蕭紅。俄羅斯民族歷經磨難,自然條件酷寒,沙皇專制制度和農奴制度野蠻、腐朽、反動,民族毫無自由可言。整個19 世紀末20 世紀初的俄羅斯文學因那黑暗的
時代而籠罩著一層濃重的憂郁。抗日戰爭時期中國黑暗的社會在茫茫大地上也投下了厚重的憂郁氛圍。阿赫瑪托娃和蕭紅創作中的憂郁來自那時代的憂郁,她們的家庭環境,她們的坎坷經歷,她們的不幸愛情,她們的顛沛漂泊,她
們的美學追求⋯⋯她們創作中那蘊含著憂郁美的詩意,飄零在阿赫瑪托娃與蕭紅孤苦的生命之旅,也飄零在俄羅斯和中國的大地上⋯⋯
❼ 蕭紅小說詩意表現在哪些方面
個人非常喜歡蕭紅的作品,最詩意的應當是她描寫苦難,自然景象那種不受拘束,寫實倔強的能力。她的對事物的描寫充滿真與純,富有生動性,又殘忍。這種真實,隨性,歷經磨難就是蕭紅的詩意吧。
❽ 蕭紅語言特點
http://xzd.2000y.net/mb/1/ReadNews.asp?NewsID=588465 讀蕭紅的小說,最初最直接的感受便是她超常規的文體語言。她並不是按照常人的思維循規蹈矩地寫,而是以一種極自然的陌生語言去描寫她所熟悉的一切,借用作者的話來說,就是「非常的生疏,又非常的新鮮」(《九一八致弟弟書》)。比如《王阿嫂的死》中的首段文字:
「草葉和菜葉都蒙蓋上灰白色的霜。山上黃了葉子的樹,在等候太陽。太陽出來了,又走進朝霞去……
這里,不說霜覆蓋了草葉和菜葉。而說草葉和菜葉都蓋上霜;不說山上的樹黃了葉子,而用一個修飾語來修飾中心詞「樹」,讓它去「等候」太陽;不說太陽被朝霞擋住,而說它「走進朝霞去」。顯然,前者都是日常的語言,而後者則多少都超乎規范了。這就給讀者帶來了一種生疏感和新鮮感——一種「明麗和新鮮」。 蕭紅的小說語言的新鮮、生疏不但表現為直率、自然,而且那種超常規的文句蘊含著一種稚拙渾朴的美,一種獨特而醇厚的情調。再看《呼蘭河傳》「尾聲」里的幾段話:
我生的時候,祖父已經六十多歲了,我長到四五歲,祖父就快七十了。我還沒有長到二十歲,祖父就七八十了。祖父一過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從前那後花園的主人,而今不見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
這里,單調而重復使用的句型,復沓回盪的敘述方式,透出兒童的稚拙和朴實,娓娓道來,節奏徐緩,卻又內蘊深藏,渾朴醇厚。作家絮絮叨叨地敘述祖父年齡與自己年齡的變化,流露出對祖父的熟稔、熱愛。年齡的排列之間,省略了許多具體內容,表現出祖父一生的平常。「主人不見了」,「死了」,「逃荒去了」,稚拙平淡的語言和口氣中蓄積著深厚的滄桑感、失落感。蕭紅的這種語言表達方式形成了獨特而鮮明的個人風格,它同一字千鈞、惜墨如金的精粹風格,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境界,但卻同樣具有審美價值和意義,語言經由『組織』不只產生了『意義』,而且產生了超乎『意義』之上的東西。」
二
蕭紅在本質上是一位自傳型和情感型的作家,她認為「一個題材必須要跟作者的情感熟悉起來,或者跟作者起著一種思戀的情緒」。正是基於這樣的審美意識,自傳式敘事方法才成為蕭紅自覺的選擇與追求。在她的小說中,這種自傳式敘事方法主要體現在下述的兩個方面:
首先,是自傳性的懷舊筆調。
蕭紅最成功、最富藝術魅力的作品,大多是那些融進她個人生命體驗和生活經歷的自傳體小說,如《後花園》、《家族以外的人》、《呼蘭河傳》、《小城三月》等,它們均無一例外地運用了自傳性的懷舊筆調,通過回憶的方式,「以我觀物」敘事記人,寫景狀物。蕭紅非常重視「思索的時間」。正是這種心理距離,使她有充分觀照和反思的時間,從而為她深入地揭示生活以至人生的真實底蘊創造了條件,她的自傳性懷舊作品因此獲得了巨大成功。
其次,是第一人稱限制敘述。
從總體上看,蕭紅小說的敘事角度是多樣的,有全知敘事角度(《生死場》、《馬伯樂》等),也有旁知敘事角度(《王阿嫂的死》等)。然而,她的大部分小說名篇(如《家族以外的人》、《牛車上》、《呼蘭河傳》)則重點運用了第一人稱「我」的限制敘述角度。蕭紅小說中的「我」,實際上都有作家自己在不同時期的影子,作品中的「我」決非是強加的旁觀者和局外人,而是作為小說中的一個角色,作為生活的見證人而存在。蕭紅是一個「感情勝過理智」的自傳型女性作家,只有這種角度才深深地契合於她的天性,才使她的情感和話語得以充分地表達正是第一人稱敘述角度的運用,給蕭紅小說帶來了強烈的情感效果;而且這種角度所特有的敘事功能,也使她的作品增加了內容含量。
三
情境是中國古典美學中的一個重要范疇。蕭紅非常重視對情境的創造,在她的小說中,其特定情感的抒發常常與適當的景、境相聯系,並使二者達到了完美融合的和諧境界。
對氛圍的渲染同樣重視。在她的小說中,氛圍主要體現為一種浸透了創作主體自身情感色彩因而具有濃郁抒情氣氛的環境與背景——茫茫東北平原上的風土人情、文化習俗、地理環境、歷史變遷。蕭紅常以滿蘊情致的筆調情深地描繪這些浸潤著作者主體情思的氛圍,其中,她最著力也最具特色的是她對東北地區風俗習慣的描繪。
情境和氛圍是蕭紅小說中富有情致的片斷和背景。而使這二者融為一體的則是意味,它是貫穿蕭紅小說的內在的情理線索。而這種意味浸潤著蕭紅整個作品,我們能隨時感覺得到、體察得到:
王阿嫂死了,她的養女小環「坐在樹根下睡了。林間的月光細碎的飄落在小環的臉上」(《王阿嫂之死》)。
耿大先生被炭煙死了,「外邊涼亭四角的鈴子還在咯棱咯棱地響著。」「因為今天起了一點小風,說不定一會功夫還要下清雪的。」(北中國)
異乎尋常的平靜、冷淡的語調敘述死亡,讓人體味到的正是那比死亡更令人窒悶的生的悲涼。
蕭紅小說的詩情意蘊不僅表現在情境、意味等中,還常經由詩歌的抒情形式直接傳達。如《呼蘭河傳》第二章:
滿天星光,滿屋月亮,人生何如,為什麼如此悲涼。
跳到夜靜時分。又是送神回山,送神的鼓啊,個個都打得漂亮!
若是一個陰雨的夜啊,鼓聲更加凄涼,寡婦可以落淚,鰥夫就要起來彷徨。
這里已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抒情,它不但有詩的意境,連語言、韻律、節奏也都詩化了,整段文字不是在敘述故事情節,也不是在進行情景描繪,而是創作主體悲涼心理情緒的流動,直接感染著讀者。此外,蕭紅還常用詩歌慣用的「回環復沓」的藝術手法來抒情。如《呼蘭河傳》第四章:「我家是荒涼的……」,「我家的院子是荒涼的……」,「我家的院子是很荒涼的……」,「我家是荒涼的……」,語句段落的重復,造成一種回環往復的音樂感,強化了小說詩的情感和氛圍,讀來盪氣回腸,富有韻味。
丹納說:「真正天才的標識,他的獨一無二的光榮,世代相傳的義務,就在於突破慣例與傳統的窠臼,另闢蹊徑。」正如魯迅找到了雜文這種文體,充分地顯示了作為一個思想家兼文學家的才能一樣,蕭紅根據自己的秉性、氣質、個性和才能,創造了一種介於小說、散文及詩之間的獨特的「蕭紅體」小說,從而打破了傳統的嚴絲合縫的結構章法,賦予小說以詩的神采和散文的風韻。從這個意義上說,蕭紅是一位天才,她那極富個人魅力的小說創作促進了現代小說觀念的更新,使小說獲得了另一種獨特意義的存在。在文學觀念已發生重大變革的當今,我們研讀蕭紅的小說倍感親切,更能體會到其重要的文體意義和美學價值。
❾ 蕭紅小說的文體特點
蕭紅是一位體驗型、情緒型的極富才華的現代女作家。她的一生顛沛流離、短專促悲涼,飽受被放屬逐的寂寞、孤獨和痛苦。蕭紅的小說創作正是她的悲劇人生的真實寫照。她以自己悲劇性的人生感受和生命體驗,觀照她所熟悉的鄉土社會的生命形態和生存境遇,揭露和批判國民性弱點,抒寫著人的悲劇、女性的悲劇和普泛的人類生命的悲劇,從而使其小說獲得一種濃烈而深沉的悲劇意蘊和獨特而豐厚的文化內涵。蕭紅的小說具有鮮明的文體特徵,她打破了傳統小說單一的敘事模式,創造了一種介於小說、散文和詩之間的邊緣文體,並以其獨特的超常規語言、自傳式敘事方法、散文化結構及詩化風格形成了別具一格的「蕭紅體」小說文體風格,從而促進了現代小說觀念的更新,使小說取得另一種特殊意義的存在。蕭紅小說正是以其深沉的悲劇意蘊和獨特的文體風格在我國現代文壇上獨佔一隅,構築了一個獨具韻味的藝術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