⑴ 比埃洛莫泊桑續寫100
一路上樂斐佛太太和洛斯跌跌撞撞,誰都不說話。洛斯手中依然緊緊攥著那片麵包。比埃洛凄慘的叫聲環繞在她左右,揮之不去,搞得她心神不寧。半夜躺在床上,洛斯輾轉反側,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似乎看見了洞底的比埃洛。它舔著還在流血的傷,嗚嗚地叫著,旁邊的大狗不屑地望著他,自顧自地睡了。洛斯明白,它正在呼喚自己的主人。
第二天早上,主僕二人的眼睛都布滿血絲,無精打采。最後還是樂斐佛太太在早飯時首先打破了沉默:「最起碼咱們剩下了一大筆錢,別那麼傷心了,我相信比埃洛能和那個大傢伙好好相處的。」二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她們一廂情願的幻想,但生活還得繼續,只得裝作這件事沒有發生。
忘掉比埃洛可不像二人想的那樣容易。白天只要聽到遠處傳來隱約的狗叫,樂斐佛太太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井底的比埃洛,擔心著它的安危。每天晚上比埃洛又會如陰間的惡鬼,在夢中痛斥著她們的種種惡行。一個星期後的早晨,洛斯再也吃不下早飯,痛哭起來:「我們必須把比埃洛救回來,不管花多少錢也不能再讓它受苦了!」樂斐佛太太雖然吝嗇,卻也和比埃洛有了感情。二人打定了主意,急急忙忙地再次找到了掏井工人。
「四個金法郎?」工人冷笑著,「那是多長時間前的事了。現在物價漲得那麼快,我們這行也不好乾啊。不行,最起碼六個金法郎!」
主僕聽著目瞪口呆。她們當然不知道工人是在胡扯,但六個金法郎……「您就幫幫我們吧,六個金法郎實在是太貴了!四個金法郎行不行?」「四個?倒也行,不過你們的事得往後拖兩天。比你們出價高的人不計其數,我現在根本忙不過來,就你們這點錢其實都不稀罕掙。但看你們這么喜歡狗,就幫幫你們吧。三天後我們一起去!」
終於熬到了第三天,樂斐佛太太和洛斯帶著工人來到了洞錢。裝備架設完畢,工人慢慢地降了下去。主僕二人的心情都無比激動,就等著把比埃洛接回家,洗個澡,再給它吃頓大餐。突然這時,洞中傳來一聲狗叫,由於二人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並沒有聽清到底是誰的叫聲。不一會,工人上來了,懷中還抱著什麼。洛斯激動地跑上前問:「它怎麼樣?」工人什麼也沒說,將狗遞給了她。 洛斯突然驚叫一聲:「我的天啊!」樂斐佛太太也急忙跑到洛斯身邊,手顫抖起來:比埃洛的脖子上赫然有著一大片撕裂傷,鮮血染紅了它的長毛,早已沒了呼吸。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說不出話來。
工人輕聲對她們說:「我抱它的時候,它身上還殘存著些許熱氣。」
⑵ 莫泊桑寫過哪幾部書
代表作:《一生》《俊友》(《漂亮朋友》)
《羊脂球》《米龍老爹》《兩個朋友》《雨傘》《戴家樓》《項鏈》
《我的叔叔於勒》《西蒙的爸爸》《一個女長工的故事》《一家人》
《保護人》《比埃洛》《蠻子大媽》《蜚蜚小姐》《一個諾曼第人》
《真的故事》《 騎馬 》
⑶ 莫泊桑的短篇小書集是什麼
《莫泊桑短篇小說集》內容簡介:莫泊桑是十九世紀世界三大著名短篇小說巨匠之一回,1880年《羊答脂球》的發表使他一舉成名,該篇亦成為世界文學史上的經典之作。作者將處於社會最底層、受人歧視的妓女——「羊脂球」與形形色色、道貌岸然的所謂上層人物做對比,充分顯示出前者極富正義感和同情心的美好心靈以及後者極端自私、寡廉鮮恥的丑惡靈魂。
作者簡介
作者:(法)莫泊桑|譯者:柳鳴九。
目錄
我的叔叔於勒
羊脂球
一個農場女傭的故事
懊惱
怪胎之母
海港
西蒙的爸爸
菲菲小姐
在樹林里
月色
雨傘
一家人
一場政變
索瓦熱大媽
墳墓
暗號
泰利埃妓館
被收養的孩子
頭發
保護人
珠寶
項鏈
決斗
兩個朋友
米隆老爹
騎馬
散步
比埃洛
壁櫥
俘虜
勛章到手了
火星人
於斯博士
⑷ 莫泊桑作品介紹
莫泊桑
莫泊桑(Maupassant 1850~1893) 19世紀後半期法國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一生創作了6部長篇小說和356多篇中短篇小說,他的文學成就以短篇小說最為突出,被譽為「短篇小說之王」,對後世產生極大影響。他擅長從平凡瑣屑的事物中截取富有典型意義的片斷,以小見大地概括出生活的真實。他的短篇小說側重摹寫人情世態,構思布局別具匠心,細節描寫、人物語言和故事結尾均有獨到之處。
一、評價
屠格涅夫認為他是19世紀末法國文壇上「最卓越的天才」。托爾斯泰認為他的小說具有「形式的美感」和「鮮明的愛憎」,他之所以是天才,是因為他「不是按照他所希望看到的樣子而是照事物本來的樣子來看事物」,因而「就能揭發曝露事物,而且使得人們愛那值得愛的,恨那值得恨的事物。」左拉:他的作品「無限地豐富多彩,無不精彩絕妙,令人嘆為觀止」。恩格斯:「應該向莫泊桑脫帽致敬。」
二、生平
莫泊桑1850年8月5日生於法國西北部諾曼底省的一個沒落貴族家庭。母親出身並非名門望族,但是是殷實的資產階級家庭,聰慧絕倫、溫文爾雅,通曉四、五種外語,酷愛文學藝術,與福樓拜是莫逆之交。莫泊桑出生不久,父母因感情不和而分居,莫泊桑跟隨母親,在母親身邊度過了幸福的童年。10歲時,莫泊桑就開始聽母親為他朗讀莎翁的作品。莫泊桑不少短篇都是母親為他提供的題材,即便在他成名以後,母親仍是他的忠實的讀者和直言不諱的批評者。
莫泊桑的父親偷香竊玉、窮奢極侈,侵吞母親的財產,以致造成父母間關系的最後決裂。這就是莫泊桑日後寫了大量以父母離異而造成家庭悲劇為題材的短篇小說的原因。
13歲母親將他送進一所教會學校。沒多久因為寫了一首愛情小詩,學校當局認為他無心向學、桀傲不馴而將他除名。當年莫泊桑進入魯昂的高乃依中學,在這他的文學修養得到了長足的進步。著名詩人和戲劇家路易.布耶成了他的導師,布耶欣賞他的一首詩歌:「人的生命有如船在海上駛過的水痕,慢慢兒遠、慢慢兒淡。」另一位嚴師則是福樓拜。福樓拜著力培養莫泊桑力透紙背的文筆,洞察事理的眼力以及剴切中理的遣詞造句的能力。這位大師告誡他:「不論一個作家要描寫的東西是什麼,只有一個詞可供他使用,用一個動詞要使對象生動,一個形容詞要使對象的性質鮮明。因此就得去尋找,直到找到了這個詞,這個動詞和形容詞,而決不要滿足於差不多。」這兩位嚴師把莫泊桑的學步之作統統當做廢紙,禁止他發表。中學畢業前,布耶過世,莫泊桑與福樓拜相處默契,成了忘年交。
1869年莫泊桑通過中學會考進入巴黎大學法學院攻讀法律。這一時期莫泊桑查閱了形形色色的案例,這些案例也為他的文學創作提供了大量素材。
可惜不到一年時間,普法戰爭爆發,莫泊桑受愛國主義感染,手持獵槍深入密林展開游擊活動。時間雖短,但是印象深刻,此後,他創作了大量以普法戰爭為題材的作品。在他一系列描寫普法戰爭的小說中,充分地反映了資產階級的軟弱無能,佔領軍無恥的荒唐行為、以及一些「殘忍」的農民的英雄壯舉。他認為這一切都可以歸結到一個滑稽可笑的世界恐怖上去。
從1872年起,莫泊桑定居巴黎,為了謀生,先後在海軍部和教育部任職,長達數十年,這些經歷使他對小職員的生活狀況和精神境界有了深刻的認識,成為他日後創作的重要主題。
1874年,莫泊桑在巴黎福樓拜的寓所結識了左拉。後來又通過福樓拜的介紹結識了屠格涅夫。屠格涅夫曾替莫泊桑審讀手稿,並鼓勵他閱讀俄國作家的名著。
1875年,25歲的莫泊桑首次發表小說《人手模型》,殺人犯的手做成的模型竟復活了,而且重又圖謀不軌,最後「斷手再植」方才平靜下來。這篇小說受到福樓拜的批評,告誡莫泊桑不要向壁虛造,而要立足於生活。
1876年左拉、莫泊桑、阿萊克西等人成立了自然主義文學集團,文學史是稱其為梅塘集團。莫泊桑倡議每人以普法戰爭為題材寫一篇小說,1880年結集出版,是為《梅塘之夜》。莫泊桑的成名作《羊脂球》即在其中。這是他公開發表的第一篇重要小說,一舉成名。文學生涯自此開始。
莫泊桑的傳世佳作大多是在1880-1890這十年間創作的。莫泊桑自1880年起偏頭痛的發作日趨頻繁,右眼的調節功能全部喪失,心跳紊亂,再加上他放浪形骸,因而宿命論和悲觀主義情緒屢見不鮮。自1885年後,他轉向長篇小說的創作,六部中除了《一生》外,其他五部都是這個時期的創作。
到了80年代末期,由於莫泊桑思想上陰郁苦悶與絕望情緒的加強,以及法國文學藝術中頹廢傾向對他的影響,不僅他的作品中的批判力量銳減,而且他觀察研究社會現象的興趣也日趨淡薄。他變得越來越內向。因此,社會的主題消失不見了,而人的內心世界、人的心理現象乃至病態心理成了他作品中的主要內容,如《皮埃爾和若望》、《我們的心》。
莫泊桑於在1893年7月6日逝世,享年僅43歲。在此以後,莫泊桑除了原有的諸種疾病外,神經分裂症漸漸惡化。1891年病情急轉直下,求生的慾望使他四處求醫,但又繼續迷戀於放浪的生活。1892年1月2日,莫泊桑自殺未遂,漸漸失去康復的信心。五天後他被送入精神病院。1893年與世長辭,年僅43歲。左拉致悼詞,預言莫泊桑的作品將不朽,將「是未來世紀的小學生們當做無懈可擊的完美的典範口口相傳」的故事。
三、創作
(一)、莫泊桑的三百五十多中短篇小說從題材內容大致可分為以下幾個方面:
1.反映普法戰爭的:在這類題材的作品裡,莫泊桑揭露了普魯侵略者的殘暴與野蠻;法國軍隊的無能,歌頌了法國人民不畏強暴反抗侵略者的愛國精神如《羊脂球》(1880)、《米龍老爹》(1883)(必讀)、《兩個朋友》(1883)等。《羊脂球》是寫被敵軍佔領的里昂城裡十幾位居民同乘一輛馬車出逃的故事。一輛馬車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作者通過乘客們出逃的不同原因,一路上的表現,特別是對羊脂球前後不同態度的變化,表現了他們不同的社會身份和性格特徵。
2.描寫資產階級市俗生活,揭露資產階級道德墮落的,如《項鏈》(1884)、《戴家樓》(1881),表現世態炎涼的《我的叔叔於勒》(1883),描寫小市民吝嗇的《雨傘》(1884)等。
3.反映勞動人民生活的貧困痛苦以及優秀品質的,如《西蒙的爸爸》(1881)、《一個女長工的故事》(1881)等。
莫泊桑中短篇小說的特色。
逼真、自然,是莫泊桑在短篇小說創作中追求的首要目標。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無藝術,也是他現實主義小說藝術的重要標志。較之於19世紀前期巴爾扎克、斯湯達與梅里美,莫泊桑的短篇已經擺脫了任何程度的浪漫主義色彩,更拋棄了傳奇小說的一切手法。
1、在選材上,莫泊桑對特殊的、奇特的事件不感興趣,他的短篇都以日常生活故事或圖景為內容,摹寫日常生活中的人情世態。平淡准確一如現實生活,沒有人工的編排與臆造的戲劇性,不以驚心動魄的開端或令人拍案叫絕的收煞取勝,而是以一種真實、自然的敘述藝術與描寫藝術吸引人。由於作者觀察精細、善於開掘,卻深刻地反映出生活的真實和社會的本質。篇幅雖短,蘊含極深,平淡小事,意義不凡。給人以以小見大的藝術享受。
2、情節並不復雜,但構思布局非常精妙,別具一格。A.莫泊桑在有的作品中,甚至不用情節作為短篇的支架與線路,他總以十分纖細、十分隱蔽、幾乎看不見的線索將一些可信的小事巧妙地串聯起來,聰明而不著痕跡地利用最恰當的結構上的組合,把主要者突出出來並導向結局。如《一家人》,一個公務員家庭從頭一天晚上到第二天晚上所發生的日常生活,不是一個故事,而是某種現實。__情節淡化與生活圖景自然化,現代小說的一個特點。B.有的採取矛盾「層遞法」,通篇小說起伏跌宕,或一開始就造成極大的懸念,然後出人意料的急劇轉折。__多姿多彩、生動有趣。
3、在表現形式上,莫泊桑是爐火純青的技藝的掌握者,他不拘成法、不恪守某種既定的規則,而自由自在地運用各種方式與手法。在描述對象上,有時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有時是事件的某個片段,有時是某個圖景,有時是一段心理活動與精神狀態。既有故事性強的,也有情節淡化的甚至根本沒有情節的。既有人物眾多的,也有人物單一的,甚至根本沒有人物的。在描述的時序上,有順敘、有倒敘、有插敘,有目前與過去兩重時間的交叉。在描述的角度上,有客觀描述的,也有主觀描述的,有時描述者有明確的身份,有時又身份不明。__描述方式的多樣化與富於變化,提高了敘述藝術的水平,大大豐富了短篇小說的描述方式。
4、採用自然樸素的白描手法,寫景狀物能抓住神髓,細致,准確傳神。
5、人物形象的自然化與英雄人物的平凡化。通過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自然狀態與在一定境況情勢下必然有的最合理的行動、舉止、反應、表情,來揭示出其內在的心理與性格真實。不迴避英雄人物身上的可笑之處與缺點錯誤。人物性格都是通過情節開展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很少斧鑿痕跡。
6、語言規范、優美,清晰、簡潔、准確、生動。
(二)長篇小說
莫泊桑的六部長篇小說。代表作是《一生》(Une vie)和《俊友》(Bel-Ami)。
《一生》(1883)描繪了貴族少女幻想破滅的凄慘的一生,通過約娜的悲劇反映出了在資本主義經濟筆資產階級道德風尚的沖擊下,土地貴族生活方式中必然崩潰與瓦解。
《漂亮朋友》(1885)通過對冒險家杜洛阿利用女人為進身之階,發跡過程的描寫,反映出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時期政治生活的黑暗與腐敗,資產階級的淫盪,特別是報界的污穢。
⑸ 莫泊桑的作品
莫泊桑作品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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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篇 一個女長年的故事 第02篇 蠻子大媽 第03篇 戴家樓
第04篇 蜚蜚小姐 第05篇 比埃洛 第06篇 一個諾曼第人
第07篇 真的故事 第08篇 兩個朋友 第09篇 騎馬
第10篇 羊脂球 第11篇 月色 第12篇 米龍老爹
第13篇 珠寶 第14篇 旅途上 第15篇 一場決斗
第16篇 我的茹爾叔 第17篇 床邊協定 第18篇 懊惱
第19篇 保護人 第20篇 勛章到手了 第21篇 一場政變
第22篇 雨傘 第23篇 散步 第24篇 首飾
第25篇 壁櫥 第26篇 俘虜 第27篇 海港
第28篇 在樹林里
長篇小說
《漂亮朋友》
詳細內容:http://www.yifan.net/yihe/novels/foreign/bosang/bosang.html
⑹ 關於莫泊桑的小說 比埃洛
我覺得在一個人朝不保夕的時候,對一些事情要審慎決定。
憑借一時的良心時,要考慮自己的經濟實力,等其他因素是否有其能力。
自己能否承擔養狗的責任,不然無形中就給自己推入更大的深淵。
而小狗皮埃羅的命運也更為悲慘。
⑺ 莫泊桑小說
項 鏈
世上的漂亮動人的女子,每每像是由於命運的差錯似地,出生在一個小職員的家庭;我們現在要說的這一個正是這樣。她沒有陪嫁的資產,沒有希望,沒有任何方法使得一個既有錢又有地位的人認識她,了解她,愛她,娶她;到末了,她將將就就和教育部的一個小科員結了婚。
不能夠講求裝飾,她是樸素的,但是不幸得像是一個降了等的女人;因為婦女們本沒有階級,沒有門第之分,她們的美,她們的豐韻和她們的誘惑力就是供她們做出身和家世之用的。她們的天生的機警,出眾的本能,柔順的心靈,構成了她們唯一的等級,而且可以把民間的女子提得和最高的貴婦人一樣高。
她覺得自己本是為了一切精美的和一切豪華的事物而生的,因此不住地感到痛苦。由於自己房屋的寒傖,牆壁的粗糙,傢具的陳舊,衣料的庸俗,她非常難過。這一切,在另一個和她同等的婦人心上,也許是不會注意的,然而她卻因此傷心,又因此懊惱,那個替她照料瑣碎家務的布列塔尼省的小女傭人的樣子,使她產生了種種憂苦的遺憾和胡思亂想。她夢想著那些靜悄悄的接待室,如何蒙著東方的幃幕,如何點著青銅的高腳燈檠,如何派著兩個身穿短褲子的高個兒侍應生聽候指使,而熱烘烘的空氣暖爐使得兩個侍應生都在大型的圈椅上打盹。她夢想那些披著古代壁衣的大客廳,那些擺著無從估價的瓷瓶的精美傢具;她夢想那
些精緻而且芬芳的小客廳,自己到了午後五點光景,就可以和親切的男朋友在那兒閑談,和那些被婦女界羨慕的並且渴望一顧的知名男子在那兒閑談。
然而事實上,她每天吃晚飯的時候,就在那張小圓桌跟前和她的丈夫對面坐下了,桌上蓋的白布要三天才換一回,丈夫把那隻湯池的蓋子一揭開,就用一種高興的神氣說道:「哈!好肉湯!世上沒有比它更好的……」因此她又夢想那些豐盛精美的筵席了,夢想那些光輝燦爛的銀器皿了,夢想那些滿綉著仙境般的園林和其間的古裝仕女以及古怪飛禽的壁衣了;她夢想那些用名貴的盤子盛著的佳餚美味了,夢想那些在吃著一份肉色粉紅的鱸魚或者一份松雞翅膀的時候帶著朗爽的微笑去細聽的情話了。
而且她沒有像樣的服裝,沒有珠寶首飾,什麼都沒有。可是她偏偏只歡喜這一套,覺得自己是為了這一套而生的。她早就指望自己能夠取悅於人,能夠被人羨慕,能夠有誘惑力而且被人追求。
她有一個有錢的女朋友,一個在教會女學里的女同學,可是現在已經不再想去看她,因為看了之後回來,她總會感到痛苦。於是她由於傷心,由於遺憾,由於失望並且由於憂慮,接連她要不料某一天傍晚,她丈夫帶著得意揚揚的神氣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大信封。
「瞧吧,」他說:「這兒有點兒東西是專門為了你的。」她趕忙拆開了信封,從裡面抽了一張印著這樣語句的請帖:
「教育部長若爾日•郎波諾暨夫人榮幸地邀請駱塞爾先生和駱塞爾太太參加一月十八日星期一在本部大樓舉辦的晚會。」
她丈夫希望她一定快活得很,誰知她竟帶著傷心而且生氣的樣子把請帖扔到桌上,冷冰冰地說:
「你叫我拿著這東西怎麼辦?」
「不過,親人兒,我原以為你大概是滿意的。你素來不出門,並且這是一個機會,這東西,一個好機會!我費了多少力才弄到手。大家都想要請帖,它是很難弄到手的,卻又沒有
多少份發給同事們。將來在晚會上看得見政界的全部人物。」
她用一種暴怒的眼光瞧著他,後來她不耐煩地高聲說:
「你叫我身上穿著什麼到那兒去?」
他以前原沒有想到這一層;支吾地說:
「不過,你穿了去看戲的那件裙袍。我覺得它很好,我……」
瞧見他妻子流著眼淚,他不說話了,吃驚了,心裡糊塗了。兩大滴眼淚慢慢地從她的眼角向著口角流下來;他吃著嘴說:
「你有點怎樣?你有點怎樣?」
但是她用一種堅強的忍耐心鎮住了自己的痛苦,擦著自己那副潤濕了的臉蛋兒,一面用
一道寧靜的聲音回答:
「沒有什麼。不過我沒有衣裳,所以我不能夠去赴這個晚會。你倘若有一個同事,他的妻子能夠比我打扮得好些,你就把這份請帖送給他。」
他發愁了,接著說道:
「這么著吧,瑪蒂爾蒂。要花多少錢,一套像樣的衣裳,以後遇著機會你還可以再穿的,簡單一些的?」
她思索了好幾秒鍾,確定她的盤算,並且也考慮到這個數目務必可以由她要求,不至於引起這個節儉科員的一種吃驚的叫喚和一個乾脆的拒絕。
末了她遲遲疑疑地回答:
「細數呢,我不曉得,不過我估計,有四百金法郎,總可以辦得到。」
他的臉色有點兒發青了,因為他手裡正存著這樣一個數目預備去買一枝槍,使得自己在今年夏天的星期日里,可以和幾個打獵的朋友們到南兌爾那一帶平原地方去打鳥。
然而他卻回答道:
「就是這樣吧。我給你四百金法郎。不過你要想法子去做一套漂亮的裙袍。」
晚會的日期已經近了,駱塞爾太太好像在發愁,不放心,心裡有些焦躁不安。然而她的新裙袍卻辦好了。她丈夫某一天傍晚問她:
「你有點怎樣?想想吧,這三天以來,你是很異樣的。」於是她說:
「沒有一件首飾,沒有一粒寶石,插的和戴的,一點兒也沒有,這件事真教我心煩。簡直太窮酸了。現在我寧可不去赴這個晚會。」
他接著說道:
「你將來可以插戴幾朵鮮花。在現在的時令里,那是很出色的。花十個金法郎,你可以買得到兩三朵很好看的玫瑰花。」她一點也聽不進去。
「不成……世上最教人丟臉的,就是在許多有錢的女人堆里露窮相。」
但是她丈夫高聲叫喚起來:
「你真糊塗!去找你的朋友伏來士潔太太,問她借點首飾。你和她的交情,是可以開口的。」
她迸出了一道快活的叫喚:
「這是真的。這一層我當初簡直沒有想過。」
第二天,她到她這位朋友家裡去了,向她談起了自己的煩悶。
伏來士潔太太向著她那座嵌著鏡子的大衣櫃跟前走過去,取出一個大的盒子,帶過來打開向駱塞爾太太說:
「你自己選吧,親愛的。」
她最初看見許多手鐲,隨後一個用珍珠鑲成的項圈,隨後一個威尼斯款式的金十字架,鑲著寶石的,做工非常精巧。她在鏡子跟前試著這些首飾,遲疑不決,捨不得丟開這些東西,歸還這些東西。她老問著。
「你還有沒有一點什麼別的?」
「有的是,你自己找吧。我不曉得哪件合得上你的意思。」她忽然在一隻黑緞子做的小盒子里,發現了一串用金剛鑽鑲成的項鏈,那東西真地壓得倒一切;於是她的心房因為一種奢望漸漸跳起來。她雙手拿著那東西發抖,她把它壓著自己裙袍的領子繞在自己的頸項上面了,對著自己在鏡子里的影子出了半天的神。
後來,她帶看滿腔的顧慮遲疑地問道:
「你能夠借這東西給我嗎,我只借這一件?」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她跳起來抱著她朋友的頸項,熱烈地吻了又吻,末後,她帶著這件寶貝溜也似地走了。
晚會的日子到了,駱塞爾太太得到極大的成功,她比一般女賓都要漂亮,時髦,迷人,不斷地微笑,並且樂得發狂。一般男賓都望著她出神,探聽她的姓名,設法使人把自己引到她跟前作介紹。本部機要處的人員都想和她跳舞,部長也注意她。
她用陶醉的姿態舞著,用興奮的動作舞著,她沉醉在歡樂里,她滿意於自己的容貌的勝利,滿意於自己的成績的光榮;滿意於那一切阿諛贊嘆和那場使得女性認為異常完備而且甜美的凱歌,一種幸福的祥雲包圍著她。所以她什麼都不思慮了。
她是清晨四點鍾光景離開的。她丈夫自從半夜十二點鍾光景,就同著另外三位男賓在一間無人理會的小客廳里睡著了;這三位男賓的妻子也正舞得很快活。
他對她的肩頭上披上了那些為了上街而帶來的衣裳,家常用的儉朴的衣裳,這些東西的寒傖意味是和跳舞會里的服裝的豪華氣派不相稱的。她感到了這一層,於是為了避免另外那些裹著珍貴皮衣的太太們注意,她竟想逃遁了。
駱塞爾牽住了她:
「等著吧。你到外面會受寒。我去找一輛出租的街車來吧。」
不過她絕不聽從他,匆匆忙忙下了台階兒。等到他倆走到街上竟找不著車了;於是他倆開始去尋覓,追著那些他們遠遠地望得見的車子。
他倆向著塞納河的河沿走下去,兩個人感到失望,渾身冷得發抖。末了,他倆在河沿上竟找著了一輛像是夜遊病者一樣的舊式轎車——這樣的車子白天在巴黎如同感到自慚形穢,所以要到天黑以後才看得見它們。
車子把他倆送到殉教街的寓所大門外了,他倆惆悵地上了樓。在她,這算是結束了。而他呢,卻想起了自己明天早上十點鍾應當到部。
她在鏡子跟前脫下了那些圍著肩頭的大氅之類,想再次端詳端詳無比榮耀的自己。但是陡然間她發出了一聲狂叫。她已經沒有那串圍著頸項的金剛鑽項鏈了!
她丈夫這時候已經脫了一半衣裳,連忙問:
「你有點怎樣?」
她發痴似地轉過身來向著他:
「我已經……我已經……我現在找不著伏來士潔太太那串項鏈了。」
他張皇失措地站起來:
「什麼!……怎樣!……哪兒會有這樣的事!」
於是他倆在那件裙袍的衣褶里,大氅的衣褶里,口袋裡,都尋了一個遍。到處都找不到它。
他問道:
「你能夠保證離開舞會的時候還掛著那東西嗎?」
「對呀,我在部里的過道里還摸過它。」
「不過,倘若你在路上失掉了它,我們可以聽得見它落下去的聲響。它應當在車子里。」
「對呀。這是可能的。你可曾記下車子的號碼?」
「沒有。你呢,你當初也沒有注意?」
「沒有。」
他倆口呆目瞪地互相瞧著。末了,駱塞爾重新著好了衣裳。
「我去,」他說,「我去把我倆步行經過的路線再走一遍,去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得著它。」
於是他出街了。她呢,連睡覺的氣力都沒有,始終沒有換下那套參加晚會的衣裳,就靠在一把圍椅上面,屋子裡沒有生火,腦子里什麼也不想。
她丈夫在七點鍾回家。什麼也沒有找得著。
他走到警察總廳和各報館里去懸一種賞格,又走到各處出租小馬車的公司,總而言之,凡是有一線希望的地方都走了一個遍。
她對著這種駭人的大禍,在驚愕狀態中間整整地等了一天。
駱塞爾在傍晚的時候帶著瘦削灰白的臉回來了;他一點什麼也沒有發現過。
「應當,」他說,「寫信給你那個女朋友說你弄斷了那串項鏈的搭鉤,現在正叫人在那裡修理。這樣我們就可以有周轉的時間。」
她在他的口授之下寫了這封信。
一星期以後,他們任何希望都消失了。並且駱塞爾像是老了五年,高聲說道:
「現在應當設法去賠這件寶貝了。」
第二天,他們拿了盛那件寶貝的盒子,照著盒子裡面的招牌到了珠寶店裡,店裡的老闆查過了許多賬簿。
「從前,太太,這串項鏈不是我店裡賣出去的,我只做了這個盒子。」
於是他倆到一家家的首飾店去訪問了,尋覓一件和失掉的那件首飾相同的東西,憑著自己的記憶力做參考,他倆因為傷心和憂愁都快要生病了。
他們在故宮街一家小店裡找到了一串用金剛鑽鑲成的念珠,他們覺得正像他們尋覓的那一串。它值得四萬金法郎。店裡可以作三萬六千讓給他倆。
他們所以央求那小店的老闆在三天之內不要賣掉這東西。並且另外說好了條件:倘若原有的那串在二月底以前找回來,店裡就用三萬四千金當郎收買這串回去。
駱塞爾本存著他父親從前留給他的一萬八千金法郎。剩下的數目就得去借了。
他動手借錢了,向這一個借一千金法郎,向那個借五百,向這里借五枚魯意金元,向另一處又借三枚。他簽了許多借據,訂了許多破產性的契約,和那些盤剝重利的人,各種不同國籍的放款人打交道。他損害了自己後半生的前程,他不顧成敗利鈍冒險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姓,並且,想到了將來的苦惱,想到了就會壓在身上的黑暗貧窮,想到了整個物質上的匱乏和全部精神上的折磨造成的遠景,他感到恐怖了,終於走到那個珠寶商人的櫃台邊放下了三萬六千金法郎,取了那串新項鏈。
在駱塞爾太太把首飾還給伏來士潔太太的時候,這一位用一種不高興的神情向她說:
「你應當早點兒還給我,因為我也許要用它。」
她當時並沒有打開那隻盒子,這正是她的女朋友擔憂的事。倘若看破了這件代替品,她將要怎樣想?她難道不會把她當做一個賊?
駱塞爾太太嘗到了窮人的困窘生活了。此外,突然一下用英雄氣概打定了主意,那筆駭人的債是必須償還的。她預備償還它。他們辭退了女傭;搬了家;租了某處屋頂底下的一間閣樓下。
她開始做種種家務上的粗硬工作了,廚房裡可厭的日常任務了。她洗濯杯盤碗碟,在罐子鍋子的油垢底子上磨壞了那些玫瑰色的手指頭。內衣和抹布都由她親自用肥皂洗濯再晾到繩子上;每天早起,她搬運垃圾下樓,再把水提到樓上,每逢走完一層樓,就得坐在樓梯上喘口氣。並且穿著得像是一個平民婦人了,她挽著籃子走到蔬菜店裡、雜貨店裡和肉店裡去講價錢,去挨罵,極力一個銅元一個銅元地去防護她那點兒可憐的零錢。
每月都要收回好些借據,一面另外立幾張新的去展緩日期。
她丈夫在傍晚的時候替一個商人謄清賬目,時常到了深夜,他還得抄錄那種五個銅元一面的書。
末後,這種生活延長到十年之久。
十年之末,他倆居然還清了全部債務,連同高利貸者的利錢以及由利上加利滾成的數目。
駱塞爾太太像是老了。現在,她已經變成了貧苦人家的強健粗硬而且耐苦的婦人了。亂挽著頭發,歪歪地系著裙子,露著一雙發紅的手,高聲說話,大盆水洗地板。但是有時候她丈夫到辦公室里去了,她獨自坐在窗前,於是就回想從前的那個晚會,那個跳舞會,在那裡,她當時是那樣美貌,那樣快活。
倘若當時沒有失掉那件首飾,她現在會走到什麼樣的境界?誰知道?誰知道?人生真是古怪,真是變化無常啊。無論是害您或者救您,只消一點點小事。
然而,某一個星期日,她正走到香榭麗舍大街兜個圈子去調劑一周之中的日常勞作,這時候忽然看見了一個帶著孩子散步的婦人。那就是伏來士潔太太,她始終是年輕的,始終是美貌的,始終是有誘惑力的。
駱塞爾太太非常激動。要不要去和她攀談?對的,當然。並且自己現在已經還清了債務,可以徹底告訴她。為什麼不?她走近前去了。
「早安,約翰妮。」
那一位竟一點兒也不認識她了,以為自己被這個平民婦人這樣親熱地叫喚是件怪事,她支支吾吾地說:
「不過……這位太太!……我不知道……大概應當是您弄錯了。
「沒有錯。我是瑪蒂爾德•駱塞爾呀。」
她那個女朋友狂叫了一聲:
「噢!……可憐的瑪蒂爾德,你真變了樣子!……」
「對呀,我過了許多很艱苦的日子,自從我上一次見過你以後;並且種種苦楚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這是怎樣一回事?」
「從前,你不是借了一串金剛鑽項鏈給我到部里參加晚會,現在,你可還記得?」
「記得,怎樣呢?」
「怎樣,我丟了那串東西。」
「哪兒的話,你早已還給我了。」
「我從前還給你的是另外一串完全相同的。到現在,我們花了十年工夫才付清它的代價。像我們什麼也沒有的人,你明白這件事是不容易的……現在算是還清了帳,我是結結實實滿意的了。」
伏來士潔太太停住了腳步:
「你可是說從前買了一串金剛鑽項鏈來賠償我的那一串?」
「對呀,你從前簡直沒有看出來,是嗎?那兩串東西原是完全相同的。」
說完,她用一陣自負而又天真的快樂神氣微笑了。
伏來士潔太太很受感動了,抓住了她兩只手:
「唉。可憐的瑪蒂爾德,不過我那一串本是假的,頂多值得五百金法郎!……」
⑻ 莫泊桑,比埃洛的意義
居伊·德·莫泊桑(1850.8.5~1893.7.6),19世紀後半葉法國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人稱「短篇小說巨匠」,與契訶夫和歐·亨利並稱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家」,對後世產生極大影響,被譽為「短篇小說之王」。莫泊桑去世時,愛彌爾·左拉致悼詞,並預言莫泊桑的作品將永垂不朽,將是「未來的學生們作為無懈可擊的完美典範口口相傳」的作品。
比埃洛_莫泊桑短篇小說集_
一個人朝不保夕的時候,對一些事情要審慎決定。
憑借一時的良心時,要考慮自己的經濟實力,等其他因素是否有其能力。
自己能否承擔養狗的責任,不然無形中就給自己推入更大的深淵。
而小狗皮埃羅的命運也更為悲慘。
⑼ 求莫泊桑一篇有意思的短篇小說.
比埃洛 莫泊桑 寫給杭里·路戎 樂斐佛太太是個鄉下太太,一個寡婦,那種半城半鄉式的太太之一,這種太太們的衣裳和帽子都點綴好些花邊和波浪紋的鑲滾,她們說起話來每每把字音的尾音隨意亂拼,在公共場所愛擺架子,把那種自命不凡的村俗心靈藏在種種打扮得不調和的滑稽外表當中,正像她們的手都是皮色發紅而且粗糙的,卻偏偏套著生絲製成的手套。她用的一個女用人名叫洛斯,是個頭腦很簡單的純朴的農家婦人。主僕兩人住在一所不大的房子里,房子的綠色百葉窗正對著諾曼第省區里的一條大路,那正是下塞納州的中心。她們的房子前面有一個窄窄的園子,她們利用它種了些蔬菜。誰知某一天夜裡,有人偷了她們十幾個洋蔥頭。 洛斯一下發現了被盜的事情,就跑了去通知太太,太太只系著一條羊毛短裙就跑下樓來。那簡直是一種令人傷心又令人恐怖的事。有人偷了東西,偷了樂斐佛太太的東西,地方上有了賊,並且這個賊可以再來。 於是那兩個驚惶失措的婦人觀察那些腳跡了,紛紛地議論和揣想:「瞧吧,他們是從那兒經過的。在踏過那堵牆以後就跳到了菜畦里。」 想起未來的事她們不禁害怕起來。現在怎樣能夠安安穩穩睡覺! 被盜消息傳開了,鄰居都跑過來實地踏看又來討論;每逢有一個光臨的新客,兩個婦人便把她們的注意和見解說明一回。一個住在近邊的農莊主人給她們獻了一個主意:「您兩位應當養一條狗。」 這句話是真的,她們應當養一條狗;若是僅僅只為守夜不必要一條大狗,上帝!她們拿著大狗有什麼用?它可以吃窮她們。但是一條小狗,一條跳跳蹦蹦愛叫的小狗,卻是用得著的。大家走了以後,樂斐佛太太長久地討論這個養狗的意思。經過了考慮,她被一隻滿盛著狗食的盆子的影子弄得大起恐慌,所以用盡方法反對;因為她是屬於鄉下太太們里頭的秉性吝嗇之列的,她們為著當眾施捨路旁乞丐做好事和星期日送給教士的香金,在衣袋裡帶的總是一些以生丁計算的小錢。洛斯卻是歡喜動物的,她發表她的道理並且用狡詐的態度擁護這些道理。所以她們終於決定要養一條狗,一條很小的狗。她們開始尋狗了,但是只找得一些大的,一些有駭人食量的。羅爾村的雜貨店老闆卻有很小的一條;但是他非得有人出兩個金法郎做飼養費不肯讓出來。而樂斐佛太太卻聲言她固然很想養一條狗,但是不肯花錢買。 誰知這些事情被麵包店老闆知道了,某天早上,他在貨車里帶來了一條異樣的黃毛小畜生,幾乎沒有腳,有一個鱷魚般的身子,一個狐狸般的腦袋,和一條大小與它的其餘肢體相稱的喇叭般的尾巴——那尾巴真是一族鴕鳥羽。他有一個顧客正想推開它。樂斐佛太太認為這條怪狗很好看,並且不花一個錢。洛斯抱著它,隨後又問它名叫什麼。麵包店老闆說它名叫「比埃洛」。 它被人安排在一隻舊的肥皂箱子里了,別人首先給它喝水。它喝了。接著別人給它一塊麵包。它吃了,樂斐佛太太放心不下了,她有了一個主意:「等到它在家裡弄熟了之後,我們可以聽其自由。它可以在這里四處周遊去尋食物。」現在她們聽憑它自由了,然而事實上卻免不了挨餓。此外,它素來是只為要求口糧而叫的;不過叫起來卻很激烈。無論是誰,都可以走到她們的園子里。比埃洛看見每個新進來的人,就去和他親熱一次,並且始終絕不叫一聲。然而樂斐佛太太卻和這畜生弄得熟了。她並且竟到了愛它的地步,給它握握手,有時還給它好幾小片在肉湯里浸過的麵包。 但是她卻絕沒有想到養狗是要納稅的;終於有人為著這條不叫的狗向她討八個金法郎了,說是:「八個金法郎,太太!」這時候,她幾乎嚇得暈過來。 於是她立刻打定了主意要推開比埃洛,不過誰也不肯要它。十來法里內外的居民都表示拒絕。她沒有旁的辦法了,只好決定教它「去吃石灰質粘土」。 那地方的人每逢淘汰一切不想再留下的狗,用的總是教它「去吃石灰質粘土」的辦法。在一片廣大的平原中央,我們望得見一種茅棚子,或者竟不如說是望得見一個架在地面上的很小的茅草屋頂;那就是石灰質粘土坑道的豎坑入口,豎坑是個深達二十來公尺的往下垂直的井,井底和一組長的橫坑道相通,那裡面的土壤是石灰質粘土。 每年到了肥田的季節,就有人到井底下去取石灰質粘土做肥料,其餘的月份,它就給一切被人判處了死刑的狗做墳墓;而且若是有人在井口邊經過,時常聽見一些悲怨的叫聲,忿怒而絕望的狂吠,一些求救的哀號從井裡傳到您耳朵里。獵狗和牧狗,一走近這個發出哀號的窟窿邊總是嚇得飛跑的;並且我們若是伏在這個窟窿口邊往下窺探,總嗅到一陣刺鼻的腐臭氣味。 好些怕人的慘劇,都是在那個黑暗世界裡完成的。 每一條狗到了那裡面,靠它那些先到者的惡臭遺體做食物可以掙扎十一二天光景,以後就有一條格外肥一些的當然格外強一些的狗忽然被人扔下去。它們在那裡單獨相對,一齊挨著餓,瞪起了發光的眼睛。於是互相覬覦,互相追逐,雙方都是憂愁遲疑的。不過飢餓催促它們:它們便搏擊起來,角斗多時,互相拚命;末了那條強一些的就吃了那條弱一些的,活活地吃了它。 把比埃洛送了去吃肥泥的那個辦法固然已經決定,她們忙著尋找一位執行人。那個修理驛路的工人要半個金法郎的工錢才肯走這么一趟。這件事在樂斐佛太太看來是太過分的。那個住在隔壁的泥瓦匠學徒雖然只討五個蘇,卻還是貴了一點;末後,洛斯認為最好是她們自己去送,因為如此一來,它在路上不會受虐待,並且也不會預知它的命運,所以她們決定在當日傍晚兩個人一同前往。 吃晚飯了,她們給了它一盆好湯和一點奶油。它一齊吃得精光,後來趁著它因為快活而搖起尾巴的時候,洛斯就捉住它放在自己的圍裙里。 她們如同偷竊蔬菜的人一般邁開大步在平原上穿過去。不久,她們望見了那個肥泥坑,隨後就走到了坑口;樂斐佛太太俯下身軀,去窺聽是否有狗在坑裡叫喚。——沒有——一隻也沒有;比埃洛可以單獨地待在坑裡。於是那個流著眼淚的洛斯抱住它吻著,隨後就扔了它到坑裡,她們都伏下身軀去側耳靜聽。 首先,她們聽見一種鈍弱的響聲;隨後,是一陣不平之鳴,尖銳得使人傷心,顯見得那是一條受了傷的狗發出來的,隨後,又是一陣接續而來的短促哀鳴,最後,又是一陣失望的長號,使人想得到它正對著坑口伸起腦袋求救。 它叫著,唉!它叫著! 她們後悔了,害怕了,一陣發痴得無可形容的恐懼心懾服了她們;於是她們都跑著逃走了。因為洛斯走得快一些,樂斐佛太太便嚷道:「您等等我,洛斯,您等等我!」 她們這一晚做了許多惡夢。 樂斐佛太太夢見自己坐在餐桌前預備吃湯,但是揭開了湯盂的蓋子,比埃洛卻在湯盂里。它騰起身子撲過來,咬住她的鼻子。 她驚醒了,覺得還聽見它叫。仔細一聽,她才知道自己弄錯了。她重新又睡著了,於是又覺得自己在一條大路上走,一條沒有盡頭的大路上走。忽然,她瞧見路當中有一隻被人丟下的籃子,一隻農人用的大籃子;這籃子使她害怕起來。然而她畢竟揭開了它的蓋子,於是伏在籃子里的比埃洛咬住她的手不肯放鬆;末了她張皇失措地逃走了,那隻不肯鬆口的狗卻懸在胳膊上。 黎明的時候,她醒來了,幾乎發痴了,末後再跑到那個肥泥坑的邊兒上去。 它叫著;它依然叫著,它叫過了一整夜。她開始嗚咽了,並且用許多溫存的名字叫它。它也用狗的種種抑揚頓挫的柔和聲音答復她。 這樣一來,她想和它再會面了,向它許了一個心願,暗自答應使它到死為止都是快快活活的。 她跑到了那個以取肥泥為專業的掏井工人的家裡對他說起情形。她漢子一言不發地靜聽著。到了她說完的時候,他就說:「您想您的狗?這要四個金法郎。」 她吃了一驚;她的痛苦一下子都嚇跑了。「四個金法郎!您會撐死的!四個金法郎!」 他回答道: 「做這件事,我必須攜帶繩子和手搖輪盤架子到那兒去布置停當,必須帶我的孩子同到那兒去,下去之後,我還要惹得您那條倒霉的狗來咬我,您可是以為我那麼費事吃苦,為的是討您的歡喜把它還給您?以前就不該扔它下去的。」她生氣地走開了。——四個金法郎! 她一下回到家裡,就把洛斯叫過來又把掘井工人的奢望告訴了她。洛斯向來是肯忍耐的,不住地說:「四個金法郎!這可太多了,太太!」隨後她接著說道:「倘若把食物扔給這條可憐的狗吃,使它不會這樣的死掉,那行嗎?」樂斐佛太太很歡喜地答應了這個辦法;她們帶著一大塊揩了奶油的麵包又動身到那兒去了。 她們把麵包切成很小的片兒,一片一片扔到坑裡,一面輪流對比埃洛談著。那隻狗一下吃完了一片,便又叫著來討另一片。 她們到傍晚時候回家了,隨後第二天又去,以後每天如此,但是她們每天只有功夫走這樣一趟。 誰知某一天早上,她們剛好把第一片麵包扔下去,忽然聽見坑裡有一道洪大的狗叫聲音。它們已經是兩條了!有人另外又扔了一條狗,一條大狗!洛斯喊著:「比埃洛!」於是比埃洛叫起來,叫起來。她們開始扔下食物了;不過每一回,她們都清清楚楚聽見了一陣可怕的擾亂,接著就是比埃洛的許多哀鳴,它被它的夥伴咬了,那夥伴力氣大,把什麼都吃掉了。 她們費了氣力來說明:「這是給你的,比埃洛!」可是比埃洛顯然是一點什麼也沒有得著的。兩個失了主意的婦人面面相覷了;末了樂斐佛太太用不高興的聲音說道:「然而我卻不能喂養一切被人扔在這裡面的狗。這非停止不行了。」 末了,想到一切的狗都要靠她的費用生活,她心疼得說不出話來,她把剩下的麵包帶在身邊走開了,自己一面走一面吃。洛斯在後面跟隨,不住地拿自己的藍布圍裙擦著眼角。